清晨,陈岩带着一份卷宗走了进来。
    他脸上满是深深的倦意,眼神却明亮,“大人,成了!”
    陈岩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这是屠百城的口供,属下连夜整理完毕。他……说得非常详细!”
    我立刻翻开卷宗,迅速扫过那密密麻麻的小字。
    越看,心中的波澜便越是汹涌。
    收获,远超预期!
    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或据点情报那么简单。
    屠百城作为血刀门核心的“征战刃”,地位仅在门主之下。
    他所掌握的秘密,几乎触及了血刀门在幽州乃至北境所有阴暗角落的核心!
    屠百城吐出的东西分量惊人:
    血刀门内部分裂的“九刃”派系、三条命脉般的幽州走私渠道、遍布各郡的洗钱商行,甚至直指阴家勾结的铁证……
    这已不仅仅是关于血刀门的情报!
    这是足以撼动幽州格局,将阴家也拖下水的重磅炸弹!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血刀门主厉无锋的身份!
    连血刀九刃之一的屠百城,竟也不曾见过!
    我合上卷宗,眼中精光闪烁,“立刻将此卷宗拆解!拿着其中一部分,找张镰核对!”
    让张镰这个曾经的假血影使去验证屠百城这个真征战刃的口供,是双重保险。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陈岩拿起誊抄的副本,转身欲走。
    “等等!”我叫住他。
    “另外,按我们之前的计划,‘东西’都备好了吗?”
    陈岩郑重道:“大人放心,一切已按计划备妥。属下亲自验过,绝无纰漏。”
    “很好。”我微微颔首,挥了挥手。
    陈岩不再多言,快步离去。
    陈岩刚走,杜清远又带来了杜红菱的消息。
    “昨晚后半夜,果然有几拨不知死活的杂鱼摸到和天下附近想搞事,被红菱姐带着伙计们堵个正着。宰了七八个,都是些低阶弟子,没什么大鱼。”
    我接过简报扫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血刀门昨晚在城内的袭扰,都只是虚张声势的佯攻。
    可惜,他们的每一步,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揉了揉眼睛,驱走一夜未睡的倦意。
    王碌送来了早餐,我喊着杜清远一起吃饭。
    杜清远道:“姐夫哥,这么几次折腾下来,血刀门还会出什么招儿?”
    他并不知断流行动的事,我剥了个鸡蛋,塞到他口中,“瞪大眼睛,看着就行!”
    匆匆用过早饭,我擦了擦手,对杜清远道:“走吧,送这位征战刃最后一程。”
    ……
    辰时末,东市。
    往日喧闹的菜市口,此刻已被人潮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和一种莫名的兴奋。
    人们的窃窃私语声,汇成嗡嗡一片。
    “出来了没有?”
    “快了快了!告示上写的午时三刻!”
    “该!血刀门的杂碎,祸害了多少人!”
    “听说是个大头目,叫屠百城?手底下不知多少条人命!”
    关于屠百城斩首示众的告示,早已贴满了幽州城的大街小巷。
    血刀门三杀刃之一,赫连虎、扈三绝已伏诛,如今轮到最后一个屠百城。
    ……
    监斩台上,本该属于监正周伏龙的位置,此刻空无一人!
    这老狐狸借口“身体抱恙”,躲开了法场!
    他大概是怕血刀门的冷枪暗箭。
    于是,代理监斩官的职责,便落在了我这个“始作俑者”头上。
    杜清远站在我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头。
    “姐夫哥,这么多人……不会真有人敢来劫法场吧?”
    我端坐椅上,目光平静地掠过黑压压的人群,忍不住冷笑:
    “真当咱们镇武司的税吏是吃素的?他们若敢来,正好一网打尽!就怕他们……没这个胆!”
    午时整。
    车轮声碾压过青石路面,一辆囚车从镇武司大牢方向缓缓驶来。
    “来了来了!”
    “看!囚车!”
    人群一阵骚动,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长街尽头。
    在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镇武税吏押送下,一辆黑色囚车缓缓驶入东市。
    屠百城披头散发,身上那件破烂囚衣被血迹染成了暗褐色。
    他蜷缩在囚车的角落,低垂着头,陷入深度昏迷。
    “天杀的,报应啊!”
    “血刀门的畜生!还我儿子命来!”
    “扔他!砸死这个祸害!”
    咒骂声、哭喊声、怒吼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
    烂菜叶子、臭鸡蛋、石块如同雨点般砸向囚车!
    百姓们唾骂着,控诉着血刀门这些年犯下的累累血债。
    劫掠商队、屠戮村庄、绑票勒索、奸淫掳掠……
    每一桩,每一件,都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此刻,所有的仇恨都聚焦在囚笼里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上。
    屠百城如同一滩没有生命的烂泥,被两名魁梧的刽子手粗暴地拖下囚车,架上了行刑台中央。
    他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乱发遮住了大半面容。
    刽子手取下了他颈后的亡命牌,高高举起,向监斩台和台下的百姓们示意。
    一名老吏快步上前。
    他先是探了探囚犯的鼻息,又用力扳起那低垂的头颅,拨开乱发,仔细辨认其面目。
    “禀大人!罪囚屠百城,血刀门逆匪,征战刃匪首,身负命案一十七宗,劫掠、绑票、杀害朝廷税吏等罪状累累,业已验明正身!请大人示下!”
    我面无表情,目光掠过那名老吏,抬头看了下日头。
    我微微颔首,“既已验明正身,罪证确凿,按律当斩!”
    伸手缓缓拿起面前托盘上那支代表着最终裁决的朱红色令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支鲜红的令箭上。
    “午时三刻已到!”报时的吏员唱喏道。
    我将手中那支鲜红如血的令箭,朝着行刑台前冰冷的地面,猛地掷下!
    “行刑!”
    令箭落地的脆响,传遍整个广场!
    “得令!”
    刽子手深吸一口气,饮了一口酒,喷在那柄厚厚的断头刀上!
    高高举起的刀锋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
    台下无数双眼睛瞪得滚圆,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喷溅的鲜血和滚落的头颅!
    “刀下留人!”
    一声急促的厉喝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人群如同被利刃劈开的潮水,瞬间向两侧分开!
    一队身着白色官袍的税吏,步伐整齐,气势肃杀,穿过人群,直抵监斩台下!
    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与幽州镇武司税吏的剽悍不同,带着一种特有的冰冷!
    为首一人,年约四十许,身着玄色官袍,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一股倨傲与刻板。
    身旁的陈岩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压低声音道:
    “大人!是百工坊的人!为首那个是百工坊主簿,杨文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