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正匆匆进宫求见景泰帝。
裴少卿则是来到了开阳伯府。
注:带着雷猛一起。
萧规下朝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另一位伯爷家聊事,聊完后回到家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裴少卿登门拜访。
他怔了一下,脸色变幻不定。
裴少卿来干什么?是福是祸?
沉吟片刻后迈步直奔前厅而去。
“哈哈哈哈!我就说刚进门便听见喜鹊叫,原来是贵客临门,平阳侯今日怎有空光临寒舍?”刚到前厅门口萧规就大笑起来,满脸热情洋溢。
背对着的他的裴少卿转过身似笑非笑的说道:“没办法啊,这些天我一直在等开阳伯登门,但是你却迟迟未至,所以只能主动来找开阳伯。”
萧规听出了裴少卿的话外音。
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闪烁了一下。
“侯爷此话怎讲?”他装傻充愣。
“听不懂不要紧,甚至耳朵聋了都不要紧,眼睛不瞎就行。”裴少卿微微一笑拿出留影石,“伯爷请看。”
一段萧规前往听雨斋被人宠幸菊部地区后杀人灭口的留影放了出来。
萧规顿时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大夏天的整个人却如坠冰窖。
手脚冰凉。
裴少卿笑吟吟的说道:“戎马半生的开阳伯好男风就算了,居然还是被人骑的那一个,哈哈哈哈,你也不想让萧家百年的清誉毁于一蛋吧?”
“求侯爷开恩!”
萧规没有愤怒、也没有狡辩,只剩下强烈的恐惧,扑通一声跪下去。
这段留影如果弄到城门口去放。
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这比死还恐怖。
他的名声、父辈的清誉全部都将烟消云散,开阳伯府会沦为个笑柄。
死后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我想开恩,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心胸狭窄的鼠辈,但可惜你没给我开恩的机会啊!”裴少卿收起留影石。
他摇头晃脑的走到萧规面前俯身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甚至都不愿来府上给我赔罪,让我怎么开恩呢?”
“我……我想来的,是马文伯不让我来,侯爷原谅我,只要侯爷高抬贵手,今后我唯你马首是瞻。”萧规语速飞快的说道,不断的连连磕头。
裴少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语气冷冽的道:“得罪了我还想有机会为我效力?萧规啊萧规,你必须死。”
其他人看见萧规得罪了他还能被他重用,那他还有什么威慑力可言?
“我……我愿死,只求侯爷怜悯我萧家世代为国征战,不要牵连我的家人,不要坏我萧家名声。”萧规狼狈的爬起来,跪在裴少卿面前说道。
爵位是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
但他也是打过仗、带过兵的。
虽然不想死,却也没那么怕死。
在自己的名声和家族清誉以及死亡之间来选,那他肯定是选择死亡。
“怎么,我像是那么狠心会赶尽杀绝的人吗?”裴少卿皱了皱眉头。
萧规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激动的说道:“不像不像,侯爷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您是活佛啊侯爷!”
裴少卿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
萧规身体颤抖着,缓缓抬手,然后一咬牙狠狠的往自己天灵盖拍下。
雷猛及时出手阻止了他。
“侯爷……”萧规眼神惊愕。
裴少卿冷冷的说道:“你还可以多活几天安排好后事,你什么时候死该怎么死,我会让人来通知你的。”
“是。”萧规知道裴少卿是还要在他的死上做文章,但是他别无选择。
裴少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萧规目光呆滞的跪在原地,直到听见脚步声消失后才瘫软在了地上。
他总算是保住了萧家的颜面。
“哎哟喂侯爷呀,您这可算是回来啦,陛下召您进宫呢。”裴少卿到家时正好碰上要从侯府离开的太监。
裴少卿和颜悦色的问道:“这位小公公,敢问陛下召我所为何事?”
“具体的奴婢也不知晓,只知道祝学士去求见了陛下,随后陛下就下旨召见侯爷。”太监恭恭敬敬答道。
裴少卿顿时是心里有数,“劳烦公公久等了,进去吃杯茶吧,我现在回去拿个东西,然后就随你入宫。”
“不了,侯爷您快去快回,奴婢就在这儿等您。”太监摇摇头说道。
裴少卿回书房拿起宋有才从马文伯老家带回来的东西后又匆匆出门。
跟着太监进了皇宫直奔御书房。
得到首肯后方才入内。
他进去就看见祝文正站在一旁。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裴少卿干净利落的跪拜。
“平阳侯免礼吧。”景泰帝慢条斯理的问道:“靖安卫刚刚抓了祝学士的儿子,这件事裴爱卿你可知情?”
“回陛下,臣知情,正是臣下的命令。”裴少卿起身语气沉稳的道。
祝文正顿时对他怒目而视,迫不及待说道:“陛下您听见了吧,平阳侯就是因臣在周治状告他时多次上书一事蓄意打击报复,请陛下做主。”
“祝学士稍安勿躁。”景泰帝皱了皱眉头,又问裴少卿,“因何缘由?”
“因为祝宏疑似玄教逆贼,且北镇千户云霄之死疑与他有关。”裴少卿看都没有看祝文正,沉声回答道。
祝文正怒道:“一派胡言!血口喷人!我儿志大才疏、那样的人怎可能是玄教逆贼?云霄奸杀良家女子后畏罪自杀,又跟我儿有什么关系?”
“裴卿可有证据?”景泰帝又问。
裴少卿还是没理会祝文正,只专心回答景泰帝的问题,“还请陛下听臣细细讲来,北镇千户云霄不仅年少得志,更是魏镇抚义子,前途无量。
虽然为人风流,但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从不逼良为娼,又怎会突然奸杀一民妇?还畏罪自杀?魏大人与臣都觉得另有蹊跷,一直在暗中调查。
经过一个多月的暗查,总算有了眉目,我手下百户沈浪在整理云千户遗物时发现他生前竟在调查祝宏。”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景泰帝皱起眉头。
祝文正则是有些不安和紧张。
因为裴少卿说得头头是道,而且底气看起来太足了,不像瞎编乱造。
“祝宏一个纨绔、酒囊饭袋有什么值得云千户秘密调查的?这本就是疑点,我让下属继续查,然后顺藤摸瓜查下去抓住了四个玄教逆贼,经他们招认称祝宏就是他们分舵副舵主。
云千户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察觉了祝宏的秘密,在调查祝宏时被其发现,所以祝宏利用刘川想报复云霄和妻子刘氏的心理让他给刘氏下毒。
这种毒药当人剧烈运动时会随着血液迅速蔓延至心脏,所以云千户与刘氏偷情时刘氏会暴死,而在此前则先让刘川到南镇检举云霄强奸民女。
涉及一位北镇千户,田镇抚亲自带人前去调查,就刚好抓云霄个人赃并获,然后玄教安插在南镇的奸细在牢里杀了云霄制造成其羞愧之下畏罪自杀的假象,同时杀了刘川灭口。”
“当真吗?”景泰帝面色阴郁,玄教逆贼通过这种方式杀了一个靖安卫千户,简直是胆大妄为、岂有此理。
裴少卿斩钉截铁的说道:“前几日已让人将刘氏尸体挖了出来,经过检查确实有中毒的痕迹,加上那四名玄教逆贼的口供,祝宏的嫌疑很大。
毕竟四名玄教逆贼不会无缘无故攀咬一个纨绔,京城那么多纨绔子弟总不至于他们只认识祝宏一个吧?”
“祝爱卿。”景泰帝喊了一声。
脸色煞白的祝文正打了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臣在。”
“朕问你,你还觉得你儿子是被冤枉的吗?”景泰帝淡淡的问了句。
“我……臣……”祝文正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现在也不敢确定自己儿子是被冤枉的还是罪有应得。
如果回答是冤枉的,结果查实是罪有应得,那他又如何面对这结果?
关键是他儿子老在外面胡混,所以他现在也不敢说对其百分百了解。
景泰帝叹了口气,“行了,你起来吧,朕了解你,哪怕你儿子背着你干那些混账事,你也是不知情的。”
“陛下……”祝文正感动不已,毕竟勾结玄教逆贼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而景泰帝这意思,哪怕最后查实他儿子真是玄教逆贼也不牵连祝家。
如此明君圣主,自家逆子如果真干了大逆不道的事,他又如何面对?
景泰帝挥了挥手,“去吧,祝宏若真是冤枉的,那很快就能回家。”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查明不是冤枉的,那他肯定就回不来了。
“是,臣多谢陛下。”祝文正神色呆滞的起身,失魂落魄的蹒跚离去。
等祝文正走后,景泰帝脸色骤然阴沉下去,“裴爱卿,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最好将玄教安插在南镇的奸细揪出来,以免今后旧事重演。”
“臣遵旨!”裴少卿郑重的答道。
唉,又犯了欺君之罪。
不过这个死罪所有大臣基本上都在犯,只要不被抓到,那就是没罪。
景泰帝见裴少卿还不走,便问了一句,“裴爱卿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陛下,臣上个月派去马侍郎老家调查的人回来了,这是他在当地记录的所见所闻。”裴少卿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册子双手奉上说道。
刘海立刻上前接过转呈给皇帝。
景泰帝翻开看了起来,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上面记载的都是马文伯老家新宅里种种奇珍异宝和僭越之处,还有马家人仗势圈田、欺男霸女等等行为。
最后粗略统计出一个数字,马家全部财产预计在白银两千万两以上。
两千万这个数字格外的刺眼。
快赶上他内库的银子数量了。
而这只是粗略的推测,实际上肯定只会更多。
“啪!”景泰帝将册子重重的拍在御案上,气极反笑道:“好好好,好个清廉俭朴、官袍打补丁的清官!两千万两,这都是朕的钱!朕的钱!”
这种被愚弄的感觉让他很愤怒。
“陛下息怒。”刘海连忙跪下。
裴少卿见状也跪了下去。
景泰帝冷声说道:“摘了马文伯的乌纱,抄家,把朕的钱拿回来!”
“陛下仁慈!”裴少卿高呼道。
只是罢官抄家,而没有砍头。
这不是仁慈是什么?
景泰帝极度厌恶马文伯这个当面一套背面京城一套、老家好几套的伪君子,不介意成全裴少卿的报复心。
“你亲自带人去办!并且让人到他老家查实其治家不严、纵容族中子弟为非作歹的罪证。”景泰帝说道。
裴少卿高声道:“臣,遵旨!”
“你老实告诉朕,祝宏到底怎么回事?”景泰帝突然声若雷震问道。
裴少卿猝不及防,刹那的犹豫后立刻说道:“陛下慧眼如炬,臣确实有报复祝学士的心思,但是他自身毫无破绽,所以才想到了从祝宏下手。
可又怕自己直接出面太明显,因此拜托云霄帮我查祝宏罪证,结果没想到祝宏非表面那么简单,害得云霄为此丧命,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你那点小心思还能指望瞒得过朕么?”景泰帝哼了一声,不咸不淡说道:“报复心那么重,怪不得至今不肯跟威远侯和解,你啊你,也难为你是想着揪人辫子而非直接构陷。”
却不知裴少卿就是直接构陷。
“臣虽然想出气,但也知道臣的权力来自于陛下,又焉能滥用权力给陛下抹黑?”裴少卿义正言辞的道。
景泰帝挥了挥手,“去吧。”
“是,臣告退。”裴少卿说道。
离开皇宫后他直奔北镇抚司。
迫不及待要去抄马文伯的家。
同时派人去抄马文伯的老家。
…………………
马文伯还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正穿着一身打着两个补丁的常服在府中浇花,悠哉悠哉的好不乐哉。
“老爷,妾身就不明白了,咱们家又不是没钱,何必非得过成这个样子呢?妾身一个三品大员的夫人还穿得如此朴素,都不好出去见人了。”
马文伯的夫人马氏从外面回来发着牢骚,她是续弦,所以比马文伯年轻十几岁,刚满三十的她风韵过人。
因为马文伯的要求,她只能在家关起门来穿穿华服,出门只能穿单色的素裙,还得是有浆洗痕迹的那种。
她现在穿着一套青色长裙,裙摆很窄,显得收身,丰满的身体曲线被勾勒得淋漓尽致,民妇的打扮、贵妇的气质、荡妇的身段,真风情万种。
马文伯很宠爱这个小娇妻,放下水壶迎上去说道:“小心肝儿欸,为夫不是说过了吗,这事关老爷我的名声啊,没办法,因名得利也将为名所累嘛,再忍忍,等将来回了老家,随你穿金戴银,钱想怎么花怎么花。”
他名声很好,除了勤俭外,还不好色,因为只有正妻而没过纳小妾。
两任妻子都与他相敬如宾。
“哼!那还不知何年何月呢。”马氏翻了个白眼,娇嗔一声不情不愿。
看她这媚态,马文伯有点勃了。
想白日宣淫。
“啊!你们干什么!”
“滚开!敢挡者杀!”
一阵争执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爹!不好了爹!一群靖安卫冲到家里来了。”马文伯十几岁的独子急急忙忙冲进来,惊慌失措的说道。
马文伯跟前妻没有孩子,这个儿子是续弦夫人生的,老来得子,对其格外宠爱。
但由于他要维持人设,所以不许穿华服戴金银美玉,导致其性格有些压抑扭曲,表面听话,实则小小年纪就背地仗着父亲官职在外欺辱勒索学堂同窗。
马文伯还没反应过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群靖安卫鱼贯而入。
裴少卿不疾不徐的最后走进来。
“裴少卿!”马文伯瞳孔地震。
裴少卿笑得人畜无害,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哟,一家三口都在啊,一家人就是得整整齐齐嘛。”
这话让人头皮发麻。
“老爷。”马氏的俏脸煞白,抓紧丈夫的衣袖,怯生生的望着裴少卿。
“不要怕。”马文伯安抚妻子一句后看向裴少卿质问道:“平阳侯这是做什么?还请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马文伯!”裴少卿大呵一声,冷冷的说道:“陛下深信于你,对你委以重任,但你却表面简朴,背地通过族人贪污受贿、侵占良田,更纵容族人违法乱纪,罪无可恕!陛下命本官摘了你的乌纱,并抄没全部家产!”
轰!
马文伯如遭雷击。
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爹。”儿子手疾眼快扶住他。
裴少卿大手一挥,“给我搜!”
“等……等等!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马文伯激动的大喊道。
裴少卿大步上前将其一脚踹倒。
“不许打我爹!”马文伯的儿子大吼一声,毫不犹豫挥拳冲向裴少卿。
但被两名靖安卫迅速出手摁住。
“小逼崽子还挺有脾气。”裴少卿笑道:“拖到旁边弹小吉机100下。”
“是!大人。”
“放开我!”
“儿子!”马氏大惊,又不敢上去阻止,噗通跪在裴少卿面前梨花带雨的哀求道:“侯爷开恩,求侯爷开恩啊,他还是个孩子啊,只要侯爷您不跟他计较,妾身什么都愿意做。”
“真是母子情深。”裴少卿露出感动的表情,打量着马氏问了一句,“是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