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八零读书 > 体重兑换系统:胖子逆袭计划 > 第703章 手(二章合一)

第703章 手(二章合一)

    酒中,太子出美人能琴者。轲曰:“好手琴者!”太子即进之。轲曰:“但爱其手耳。”太子即断其手,盛以玉槃奉之。

    ——《燕丹子》

    ·

    按摩师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膀子,粗声粗气道:“不脱衣服怎么行!”

    ·

    千错万错,都是路上睡姿不端正的错。

    商叶初躺在床上,看着按摩师肥壮的身躯、粗厚的背影和粗壮的臂膀时,有气无力地想道。

    真的不能反悔吗?

    这是莫斯科的机场酒店,商叶初此刻正躺在床上,等待着按摩师的服务。

    时间倒回到下飞机之前——商叶初当然没有从飞机上跳下去。那只不过是烦闷时一瞬产生的赌气想法罢了。

    商叶初常常想到死,比如“得不了奖就去上吊”,“演技被压就撞墙”或者“演得比其他人差就跳楼”之类。但她自己也知道,商叶初不会真的去死,只会羞愤地活着,然后磨刀霍霍,随时准备一雪前耻。

    尽管没有在飞机上蹦极,但下飞机时,商叶初的心情确实恶劣到了极点。

    几个小时的行程,商叶初勉强睡了一觉,睡得不算踏实,梦里一会儿在拍《冰与铁》,一会儿在拍《长夜执火者》。还有一次,梦见自己拽着一匹马的马尾巴躺在地上,忽然,骏马狂奔起来,拖着她在草原上狂奔。

    醒来后,浑身酸痛异常。原来是躺着的姿势太别扭——商叶初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是一手指着头顶上方,一手指着脚尖的位置睡着的。肩膀、脖颈和手臂都又酸又疼。

    商叶初顽强地爬了起来,在飞机里给自己化了个妆。手臂酸痛,手一抖,眼线画成了螳螂腿。商叶初恶狠狠地擦拭了几下眼角,指尖差点戳到眼珠子上。

    上午从海城出发,飞了约有九个小时。但由于时差,抵达莫斯科时仍是白天。

    落地机场,商叶初才有了点出国的实感。

    耳边是一声声俄语广播,眼前是形形色色高鼻深目的陌生人。一落地,在国内沉默寡言的谢尔盖和编剧米哈伊尔便如飞鸟投林,池鱼归渊,迫不及待地彰显起了东道主风范。商叶初等人人生地不熟,少不得被二人引着,与助理、翻译等人汇合。

    以异国人的眼光来看,商叶初得说,这个机场装修得颇具俄式风情。与她刻板印象中的想象很接近。

    米哈伊尔领着几人,在前方叽里呱啦地说了许多。

    米哈伊尔与列夫导演合作多年,在剧组一向吆五喝六,唯我独尊。结果这次合拍,他的剧本被扯过来改过去,审了又审,连毛都没长齐的演员都敢嘲讽他剧本写得烂,难免自尊受挫,颇为消沉。回到自己的母国之后,米老编剧明显地挺直了腰板,也不自卑了,也不受刺激了,也不觉得商叶初或者卢编剧在背地里偷偷讽刺他了,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翻译不得不选择性地把米哈伊尔口中那些废话翻译给随行的演员们听。

    谢尔盖仍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商叶初早就注意到,除了表演之外,他的话很少,几乎不与剧组其他人交流。不论是华国的,还是俄国的。商叶初对探索他为什么如此沉默不感兴趣,倒是觉得他沉默的这副样子还蛮有风味的,比喋喋不休看着有质感得多。

    从莫斯科中转瑟克特夫卡尔的飞机定在明日清晨,落地的剧组成员们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列夫导演虽然看着不靠谱,行事其实颇稳妥,已经帮剧组众人订好了机场附近的酒店。

    莫斯科的大街兼具俄式风情与现代城市之美,被白雪一覆,颇有情致,赏心悦目。可惜商叶初等人行程忙碌,无心逛大街或者观赏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来得及与机场外的莫斯科短暂地打了个照面,便匆匆开进了酒店。

    酒店就是个中转站,商叶初也没闲心体会异域风情,让助理用仪器检测了一遍屋中,确认没有摄像头或者录音器后,便忙忙碌碌地洗了个澡,穿上睡衣,蹿到了床上。那副样子,险些让助理以为她被鬼吸干了精气。

    商叶初的助理们还是比较关心老板的身体健康的,一位助理便提议道:“姐,我看到酒店有按摩服务,你要不要试试?”

    商叶初本来就腰酸脖子痛,想想,试试也无妨。便请助理拨通了按摩服务的电话。

    星级酒店效率确实不错,不一会儿,一位膀大腰圆的老大娘便推着小车,軲軲辘辘地走进了商叶初的房间。倒是叫助理们松了口气。如果来的是年轻男女,她们还得提防着和叶姐传出什么传闻,少不得在旁看着。既然按摩师是一位大娘,她们也就可以撤退了。

    助理撤退后,商叶初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兴致缺缺地等待着按摩师的服务。她正在摆弄那些道具,按摩精油,毛巾,热石等。商叶初偷眼观察着。万一以后的电影里出现按摩镜头,可以跟这个按摩师对比一下。

    正在偷看,按摩师回过头,厚重的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膀子,冲商叶初抬了抬下巴,用英语粗声粗气道:“不脱衣服怎么行!”

    商叶初有点不好意思,磨磨蹭蹭道:“正式按摩的时候再说吧。”

    按摩师身材粗壮,相貌看起来像中亚人,肥厚的身躯塞在制服里,肱二头肌几乎要把布料撑破。一见到她的尊容,商叶初其实就有点后悔了。她更喜欢温情脉脉的按摩,像哄孩子那样的。

    人已经召唤来了,总不能赶走,商叶初只好保持沉默。

    千错万错,都是路上睡姿不端正的错。

    商叶初躺在床上,看着按摩师肥壮的身躯、粗厚的背影和粗壮的臂膀时,有气无力地想道。

    真的不能反悔吗?

    老大娘叫商叶初背过身去趴好时,商叶初仍在挣扎。还不如睡觉呢,没有这顿按摩,至少也能多睡三个小时。

    正在商叶初暗暗后悔,胡思乱想的时候,按摩师的手,忽然提起商叶初颈椎的皮肉,轻轻捏了一下。

    那只手温厚,粗糙而有力,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在那一瞬间,商叶初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按摩师的手却未因此停下,而是乘势而下,逡巡至商叶初的背部。

    按,揉,捏,画圈,直推。粗粝的指尖划过商叶初的皮肤,带起一种又麻又痒的异样感。

    商叶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经验丰富的老大娘熟稔地用英语道:“呼吸。”

    商叶初觉得浑身紧绷,汗毛都要炸起来了,完全放松不下来。

    按摩师老大娘提高了声音,命令道:“呼吸!”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商叶初艰难地调整着频率,胸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渐渐舒缓下来。

    第三次呼吸后,紧绷的肌肉和心情终于松弛下来,忽地,一阵温热湿滑的感觉浇上背部。

    淡淡的甜杏仁味萦绕在鼻端,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原来是老大娘在给商叶初涂抹精油。

    以油按摩,可以刺激筋膜,活化血液,进而让被按摩者产生大量的脑内啡,达到真正的放松。

    商叶初下意识抽搐了一下。按摩师宽厚的手掌,借着油的润滑,从腰部向上狠狠一推,一滑——吱,一声,富有技巧的力度让商叶初瞬间浑身瘫软。

    一瞬间,大脑嗡鸣一声,商叶初眼前一白,心脏险些和大脑错位。

    老大娘的手似乎具有无穷的魔力。时而用力,时而轻柔;时而打转画圈,时而曲线迂回;时而犹豫不决,时而干脆利落。

    温柔时,如蜘蛛晃着细腿,在商叶初的皮肤上游走织网;蛮横时,如野马迈着四蹄,在商叶初的皮肤上疾奔。

    商叶初一阵眩晕,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真空,让她呼吸困难。同时,由于空气已经变成了真空,她的血液,已经微微沸腾起来。体内淤积的沉闷、迷茫与疲惫,也被真空空气的负压缓缓拔了出来……

    商叶初不得不强迫自己进行思考,免得大脑因为过度的快感彻底宕机。按摩师的手是如此健壮有力,干扰得她不得安宁。

    手……手,商叶初想起了很多人的手。

    季君陶的手,惯常按在键盘上,或者握着手机和咖啡杯。她的手就像她的人一样情绪内敛,除了做决策时,极富魄力、强而有力地一挥,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季君陶的手,是千军万马中的军旗。

    胡老太太的手,经常握书、纸、笔。或者安抚商叶初的头。由于年事已高,她的手时常微微颤抖,动作迟缓。——胡老太太的手,是毛笔的笔尖,颤着墨香,蓄满经年的叹息。

    苏歌的手总是兴奋的,很活泼。在修图或者给秦天野做应援的时候,那双手快如疾风,迅捷无比。在摆弄她那些奢侈品的时候,则总是漫不经心。——苏歌的手,是水中的游鱼。

    林姽婳的手是紫黑的,指甲微微发黄,总是夹着香烟。季君陶对她这个毛病深恶痛绝。——林姽婳的手,是一只发黄的烟嘴。

    古文华的手总是不安的,揉搓着衣角或者另一只手。只有在掌控拍摄的时候,才会稍好一些。——古文华的手是一台不太稳定的录像机,忠诚地放映着主人的情绪。

    齐鸣的手是壮健粗粝的。饰演哑婆的时候,为了表现哑婆的疯狂,齐鸣经常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噼噼啪啪,左右开弓,两颊被她自己强横的力道打得高高肿起。

    “啪!”

    在想到齐鸣的手的这一瞬间,按摩师突然也在商叶初腰上拍了一下。商叶初一个哆嗦,手脚下意识蜷缩起来,复又舒展开。

    如果胸膛没有胸骨拦着,商叶初的心脏刚刚恐怕就飞到按摩师的手掌下了。

    …………

    商叶初很想逼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按摩的力道、温度、频率,都让她无法紧绷。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张开,整个人仿佛浸泡在一场温馨静美的幻境中……

    商叶初忘形了。她开始想到不该想的人。许多双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手在商叶初脑海中划过。

    杨唤宜的手是冰凉的,温柔的,有力的,带着欺骗与安抚意味的。杨唤宜的手是一场骗局,商叶初朦朦胧胧地想,我不会再受骗了。

    盛闻之的手是病态的,神经质的。握笔,或者下意识梳拢他的头发。手与主人,都是讨人嫌的神经病。

    还有另一双手,另一双手……那双手掌控着镜头,监视器又或是摄像机。啪,按一下对讲机;嗒,按一下监视器的控制鼠标;咔嚓,按一下快门。按一下,一下,又一下……商叶初从不知道这双手的温度或触感,但却清楚地记得它每个按下去的动作。

    !!!

    按摩师用力一按,正正按在商叶初的脚掌心!

    轰!

    浑身的筋骨精血皮肉骤然一麻,一紧,一松。又发胀,又发热。商叶初如一条鱼一般打了个挺,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商叶初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全身上下都已经大汗淋漓。

    按摩师老大娘意味深长地嘀咕了一句:“年轻人啊。”

    商叶初缓缓坐起身,只觉整个头部都在充血,微微的眩晕和极度的放松诡异地交织在一起,竟让她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按摩师随手丢下一块毛巾,盖在商叶初的脚上,又丢给商叶初一把梳子:“您先躺着休息一会儿,再梳梳您的头发。”

    说着,按摩师便自顾自收拾起了她的家伙什。商叶初将梳子插进发间,一下一下梳着,梳齿按摩着头皮,带来几分松弛的惬意。

    两小时之前,她还在怀疑这个老大娘是不是糊弄人的老大夫。而现在,她已经被整治得筋酥骨软,浑身上下无处不放松。她同时感到充足的精力和极度的疲惫,很想大睡一场。

    但同时,一种更深的欲望盖过了睡眠欲。商叶初现在极度、非常想寻欢作乐。可惜她出国带的东西有限,没有把她的“迷你朋友们”带来这边。欧洲这边虽然性行业合法,但商叶初既厌恶,也不可能去做嫖娼这种不把人当人的事情,因此只能想想算了。

    五妙欲,为色、声、香、味、触,指对眼、耳、鼻、舌、身五个器官起引诱作用的五种欲望。只要是人,对令人感官愉悦的东西,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商叶初被工作磋磨许久,便以为自己已经清心寡欲,五欲萎靡。然而人欲是不可能被湮灭的,只会被压制,如同一枚紧压的弹簧,越压越紧,越压越矮小。待到有一日忽然破开金锁,弹簧就会飞弹而出,把压抑者崩得鼻青脸肿。

    商叶初的弹簧,本来被社会对女性欲望的规训、大众对明星的窥私、失恋的痛楚、层出不穷的工作事务紧紧压在地面上,眼看已经有了扑街的苗头,没想到在按摩师的一顿按摩之下,弹开了。

    无数人否认欲望,蔑视欲望,嘲笑欲望,视欲望为洪水猛兽,视欲望为不知廉耻,视欲望为错误异端。以抨击欲望为高贵圣洁,以隐藏欲望为体面端肃,以湮灭欲望为理性自持。无非是无法在其余领域超凡入圣,只能在人人都有的基础生理欲望领域争当话事人罢了。

    商叶初大汗淋漓,身体一阵阵燥热。其实她很想出去在冰天雪地里跑个两三圈,不过想想也就算了。莫斯科的一月可不是什么天然操场。

    按摩师收下小费,軲軲辘辘地推着家伙什离开了。商叶初一边梳着头,一边坐在床上发愣。

    窗外夜色沉沉,商叶初怔愣地想了半晌,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有事业疲劳,有重压下的疲惫,有被电影市场抛弃的恐慌,有远来异国他乡的迷茫与孤独,也有,被反复打击,但仍苟延残喘的……可怜巴巴的欲望。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商叶初忽然如释重负,心头萦绕多日的迷雾登时烟消云散。她抓起手机,在手机上给助理敲了几个字上去。

    【晓利,你去帮我联系一下白层航区商务酒店,就是咱们今晚住的这个酒店,问问他们的按摩技师能不能外派随行……就是23号……】

    还没打完字,商叶初便睡着了。

    这次是死一样的睡眠。没有任何人出现在梦中,没有即将或者正在开拍的新戏,也没有奔跑的骏马和草原。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