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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冯睦和二监有太多秘密了

    沉重的监狱高墙,嵌于墙体中央的铁门,在液压装置低沉的嗡鸣声中,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被高墙夹峙的通道。

    蓝白车驶入进去,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车内,李晌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透过车窗,沉默地投向外面。

    实话讲,这不是李晌第一次来二监,但以往多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而这一次,或许是心境不同,又或许是冥冥中的直觉驱使,他第一次认真而仔细地观察起这座监狱的内部景象。

    这一观察,他顿时心头感到一阵悚然。

    无他,太森严了。

    这种森严,并非仅仅来源于高墙、电网、铁窗这些监狱的标配,而是一种“活”的无处不在的紧绷感。

    从车辆驶入的内部通道开始,每一个回廊的转角,每一扇通往不同区域的门禁关卡,都笔挺地站立着持枪的狱警。

    他们不同于李晌在其他监狱见惯的那些穿着松垮制服、站姿懒散、眼神游离的狱警。

    这里的每一位狱警,身上的制服都熨烫得一丝不苟,棱角分明,站姿如同焊死在地面上的标枪。

    李晌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一个极其不协调,却又无比贴切的形容词——昂扬向上。

    监狱?

    昂扬向上?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李晌感到一种荒诞的割裂感。

    而且更令李晌惊奇的是,沿途遇到的每一位狱警,无论站岗还是巡逻,都没有露出真实的面容。

    他们的脸上,统一佩戴着款式一致的面具。

    面具的花纹倒是不繁复,甚至可以说是极简——纯白的素色,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或色彩,光滑得如同鸡蛋的内壳。

    只在眼睛和鼻子的位置开了孔,确保视物和呼吸无碍。

    乍一看上去,还有点像是[假面]的面具。

    怪吓人的。

    只不过,[假面]的面具是骨头,透着原始的狰狞,而眼前这些狱警的面具,李晌虽未上手触摸,但凭借目测判断,应该是用铁或铝之类的金属冲压而成,更显冰冷和规整。

    李晌和常二丙在长长的走廊里走着,引路的是管重。

    管重倒是没用面具遮脸,遮了也没用,毕竟手臂骨折还没康复,还半吊着金属支架,特征太过明显。

    他将面具随意地斜挂在脑袋一侧,露出了额头以下的半张脸。

    他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略微侧过头,对二人解释道:

    “二监近来事务异常繁忙,部长正在处理一些紧急公务,暂时脱不开身,所以特意吩咐我前来迎接二位,还望勿怪。”

    李晌和常二丙对此倒是不在意,或者说此刻脑子里全是各种惊疑,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李晌还没开口,常二丙先忍不住问道:

    “这面具是咋回事?怎么都戴着这个?”

    管重似乎早就在等他们发问,闻言头也没回,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哦,这个啊,这是部长的命令,好像是为了配合接下来王议员大力推动的《八角笼斗兽》计划,而提前做出的一些必要的举措。”

    再多的,管重就没有详细展开来说了。

    给李晌二人的感觉就是,管重好像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但又好像完全没有回答,反正答案充满了令人遐想的空间。

    《八角笼斗兽》计划?

    李晌倒是隐约听说过第二监狱似乎在筹备某个大项目,并且得到了王新发议员的大力支持。

    可他直到此刻,才从管重口中得知这个计划的具体名称——八角笼斗兽。

    听起来就很…..邪恶啊!

    可这跟狱警戴不戴面具有什么关系?

    常二丙闻言,张了张嘴,还想再追问几句细节,被李晌抬手制止住了。

    他作为神探,哪怕不是在查案,脑子也会比别人多转一点,俗称想太多,属于是容易脑补的圣体。

    他制止住常二丙道:

    “既然是议员要推动的计划,那在未公布出来之前,都是应当保密的信息,我们就不要瞎打听了。”

    常二丙顿时醒悟,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忌讳,连忙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言。

    管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沉默地在前面带路。

    监狱内部的结构远比想象中复杂,岔路繁多,如同迷宫。

    管重并未带着二人走近道,而是特意绕了一圈远路,背后自然是冯睦的授意。

    尽管管重并不理解部长这般吩咐自己的用意,但他对部长的忠心高达400%,根本不会多问一个字,只管严格贯彻执行。

    是的,带病工作的这段时间,管重对冯睦的忠诚度又在偷偷疯涨。

    冯睦自然是能感受到管重对自己的忠诚度与日俱增,简直就像是地里的野草,不用是非灌溉也能自己生长。

    冯睦自己对此也不是很理解吗,也很惊异,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他有的时候也在感慨,这个世界如果都是管重这种人,那一定会很和平吧。

    李晌和常二丙跟在管重身后,脚步不快,正好有机会左顾右盼。

    透过一排排间隔均匀的铁栅栏,他们看到了一间间牢房内部的情景。

    与想象中嘈杂、混乱、或者死气沉沉的监狱景象不同,这些牢房内部,竟然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秩序井然”。

    他们竟然都整整齐齐地坐在各自的床铺或小板凳上,在某个似乎是“牢头”的囚犯带领下,集体朗读着书籍。

    囚犯,读书?

    李晌不是不知道监狱里,有些爱读书的犯人,但一个监舍一个监舍,都集体爱读书的情况,不能说是见所未见,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而且,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所有囚犯手里拿着的,好像都是同一本书。

    监狱什么时候也有统一的….教材了?!!

    常二丙再次和李晌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但谁都没有开口询问。

    而是不约而同地悄悄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囚犯们到底在读些什么“圣贤书”。

    管重带领他们所走的“远路”,与犯人的监区正巧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属于是能远远看见他们在读书的动作和整齐的阵型,但却听不太清具体内容的程度。

    两人几乎是屏住呼吸,将听觉发挥到极致,才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零碎而模糊的句子:

    “……..监狱是我家,奉献靠大家……”

    “.…..我有罪,我是罪人,我要努力赎罪,争取光荣……”

    “.…..我们活着能创作价值,我们死了也能创造价值,关键在于怎么死…..”

    “.…..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要热爱彼此…….”

    李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听的对不对,是不是因为距离和回声导致了误听,就总觉的自己是不是哪里听错了,或者产生了幻听。

    怎么说呢?

    这些零碎的句子,单拎出来看,每一句都充满了“正能量”,同样洋溢着“昂扬向上”的感觉。

    鼓励奉献,认识错误,创造价值,团结友爱……这些正能量放在任何其他语境下,都是值得提倡的。

    可是吧,当这些话从一群身身陷囹圄的犯人口中,以如此整齐划一、如同诵经般的方式被朗读出来时,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荒诞。

    哪哪儿都怪怪的!

    李晌心底狐疑:

    “这也是那个《八角笼斗兽》计划的一部分吗?王新发议员究竟是想用二监做些什么啊?

    一座监狱,从狱警到囚犯,都充斥着这种打了鸡血般的‘昂扬’,实在是有点瘆人啊?!!”

    李晌使出全身的神探之力,大脑飞速运转,考虑各种可能性,最终还是推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便愈发觉得二监透着股令人看不透的诡异,于是他的心态开始发生巧妙的变化。

    他原本来二监问询冯睦,固然有对友谊的看重,希望能当面厘清一些关于翡翠花园案件的疑点,但也未尝没存着点兴师问罪讨个说法的念头。

    毕竟,冯睦的一些做法和隐瞒,确实让他这个朋友感到被动和难堪。

    可此刻,目睹了二监内部这怪异的景象后,那种兴师问罪的念头,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渐渐地泄气了。

    李晌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

    “等会儿跟冯睦说话时,我还是得注意态度,把握好分寸。

    大家都是好朋友,就算有什么错误或者误会,也一定要友好交流,冷静沟通,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伤了彼此的感情和气。”

    他其实还想再驻足偷听一会儿囚犯们的朗读,这种集体性的氛围,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仅仅听了这么一会儿,李晌竟觉得自己的心灵仿佛被某种力量洗涤了一下,思绪变得……更“和善”了些?

    身上的锋芒被磨平了些许,气质都莫名地柔和了不少。

    但管重并没有给他更多“接受熏陶”的机会。

    再接下来的内容,可就是二监真正的内部教材了,里面有很多部长的经典语录和思想结晶,只适合家人们内部学习,可不能让外人偷听了去。

    在管重看来,李晌虽然被部长认定为“朋友”,但距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可以分享所有秘密的“家人”,还差着最关键的一步呢。

    想到这里,管重内心甚至对李晌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惋惜。

    于是,管重加快了脚步,引领二人离开了犯人们所在的监区走廊,路过了监狱长办公室。

    这里他俩就较为熟悉了,前不久才来勘查过。

    那时,这里还是一片爆炸的焦黑废墟,此刻业已重新装修粉刷成白色,一个巨大得有些夸张的鱼缸,已经被摆放在了办公室的中央位置。

    鱼缸里面空空如也,还没有注水。

    几扇看起来就异常厚重的巨大玻璃隔断,正靠在墙边,等待着被安装。

    李晌这下终于憋不住疑惑了,指着办公室内部,出声问道:

    “这莫非是?”

    管重也不隐瞒,随口便解释道:

    “哦,这是部长吩咐改造的,说是钱狱长身体康复在即,很快就要回来了。

    考虑到钱狱长之前受伤,身体还未完全康复,需要静养,所以办公室需要做一些更人性化的适应性改造。”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赶忙补充提醒道:

    “对了,钱狱长即将回归的消息,外面还不知道。

    部长的意思是,李夫人想借这个机会,看清楚外面哪些人是伪装成朋友的敌人,哪些人又是真正值得信赖的自己人。

    所以,眼下这事还属于内部机密,李队您知道了就好,可千万别传出去了。”

    李晌心头顿时一悚,就莫名的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心里生出丝丝他自己都形容不清楚的危机感。

    好吧——

    神秘的《八角笼斗兽计划》,我一无所知!

    二监内部这些诡异的配合与准备,我云里雾里!

    钱狱长即将伤愈回归如此重要的消息,我居然毫不知情!

    李夫人要借此进行内部清洗、甄别敌友,我也被蒙在鼓里!

    不止这些……

    还有之前翡翠花园案件的诸多内情,王议员或者李夫人也都对我守口如瓶!

    好好好——

    所有的秘密,全都瞒着我是吧?

    合着我李晌为你们拼死拼活,提着脑袋在查案,但在你们眼里,依旧是个不值得完全信任的“外人”是吧?

    但…….

    冯睦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啊,是了,他才是李夫人的铁杆心腹,而李夫人和钱狱长现在跟王议员的关系。

    听说都改口叫爸爸了。

    值得一提的事,李晌真的很多秘密都不晓得,但偏偏议员认子的秘密,他却打听清楚了。

    李晌的脑子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疯狂地转动着,处理着海量信息,权衡着利弊。

    一股混杂着委屈、愤怒、不甘和强烈不安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带着认清现实的浊气,被他缓缓吐了出来。

    在这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断:

    “无论接下来,冯睦跟不跟我讲实话,是不是还有更多的秘密瞒着我,都不重要了,都不该是我追究的重点了。

    重要的是,他知道的秘密越多,他在权力圈子的地位就越稳固,就越被信任亲近。

    那么,我就越必须,也越要坚定不移地跟他维持好好朋友的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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