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和十二年,八月。
——就在整个天下的目光都放在了西夏与辽国的情况之下,大宋终是动了!。
而目标亦是直指西夏。
顾睿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排,无论是粮草也好亦或是行军线路也罢。
行军线路便不提了。
最关键的粮草问题在军屯制的遮掩之下也是十分的自然。
陕西诸路,宋军主力尽出,兵分三路,如三道闪电,直插西夏腹地!
第一路,以名将种谔为帅,自环庆路出师,昼夜兼程,疾扑西夏东南门户——夏州!
第二路,以姚兕为将,自鄜延路北上,目标直指石州!
第三路,更是堪称致命一击,由老将刘昌祚统领,自熙河路悄然集结,穿越黄羊坪,奇袭西夏西南重镇——凉州!
三路大军,目标皆是西夏重地!
夏州乃是西夏都城兴庆府的东南屏障。
石州乃是遥控河套地区的关键所在。
至于凉州,则是西夏联通西域、收取赋税的要地。
其实光凭着这一点便足矣说明顾睿对于此战的想法,就是要保留进攻西夏国都的可行性,同时要将整个西域从西夏的手中夺回来!
——西域确实太关键了。
其实对于顾氏而言,完全可以通过他们在西域这么多年的积累的根基来反抗西夏。
但无论是顾睿也好,包括顾峻等几代人都没有这样做。
甚至就连顾易都同样也是如此。
至于其中原因同样也很简单。
那就是此举可能会造成西域的再次分裂。
在顾氏数百年的积累经营下来,如今的西域早就已经融入到了九州之中,若是再次产生分裂,那所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决定。
而除了这些明面上的举措之外,顾睿更是还有着一步暗棋。
早已受大宋册封、暗中支持多年的青唐羌部首领董毡,见天朝王师已动,立刻率数万羌兵起事,自青海湖方向猛攻西夏的西平军司。
种种的一切,几乎都已经被顾睿算了进去。
他此举显然就是要一举奠定胜局,不想发生任何的意外。
——大战骤起。
面对宋军的突然进攻,西夏就压根没有半点的抵抗之力。
没办法,他们想不到此事竟会变成这样。
这也并非是出自对顾氏的绝对信任。
只是他们觉着,瓜分辽国之事,对于两国都有着明显的好处,大宋无论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做出如此的选择。
但此事就是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随着大宋军队的铺开。
西夏大军就压根没有半分阻挡的能力,一处处城池几乎皆是土崩瓦解!
内乱再次掀开。
别忘了,当今的西夏本就有着天灾。
而西夏此番进攻辽国,本就是在转移内部的矛盾。
这种统治者常用的手段虽然好用,但却往往有一个最为致命的漏洞!
那就是国内的情况不能变得越来越糟!
但如今.一切都完了。
辽国的拼命抵抗,再加上宋军的突然入境,整个西夏境内都在沿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
整个天下的局势同样也在此时发生了骤变!
短短月余时间之内,西夏各个防线相继告破。
——毫无防备的守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宋军,而被辽军紧紧咬住的西夏精锐同样也撤不回来。
面对这般情况。
西夏只能不断通过内部召集人手,以及外交上的途径来给予大宋压力。
他们肯主要针对的自然是顾氏!
而所用的明通,同样也十分的简单。
——那就是质问顾睿,是要毁了顾氏这千年以来的名声嘛?
没错,哪怕是到了现在的这一步,这些人终究还是看错了顾氏。
顾氏向来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
所有的仁慈与信用,同样也只对百姓。
开封,垂拱殿。
面对西夏使者在垂拱殿上声嘶力竭的质问,殿内朱紫重臣皆垂首屏息,唯有烛火在寂静中噼啪作响。
那使者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御阶之侧的顾睿,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顾公!您乃是顾氏家主,与我大夏歃血为盟!”
“如今背信弃义,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就不怕玷污顾氏门楣吗?!”
这番话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不少朝臣暗暗心惊,忍不住偷眼去瞧顾睿。
却见顾睿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如深潭。
他并未动怒,反而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使者所言,倒让我想起一些旧事。”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统元年间,夏主李德明曾上表称臣,甘为我大宋藩属。”
“然盟墨未干,其子李元昊背信。”
“后更是袭我边镇,屠我子民。”
“这,便是西夏之信?”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自西夏建国至今,犯我大宋边疆凡四十七次,破寨焚村,掳我百姓以为奴仆,掠我财货以充军资。”
“环庆路上,多少孤儿寡母夜半啼哭?”
“泾原路边,多少新坟旧冢无人祭扫?”
“顾氏立世千年,所守之信,是对九州万民,是对天下苍生!”
“而非对尔等反复无常、背信弃义之邦!”
对于西夏这种举大旗之事,顾睿自然是得心应手。
不过他此时说的这些话也并非是举大旗。
其意思也只有一个。
——顾氏,凭什么外敌仁慈?
这千年以来,顾氏对待外敌,又何尝仁慈过?
其实所有人都误解了此时天下的局势。
九州一统理念确实还在。
但宋、辽、西夏三方,就是纯粹的外敌。
正统只有一个。
西夏在争、辽国在争、大宋也在争。
这不是外敌又是什么呢!?
闻言,这西夏使者顿时便沉默了下来,他很想反驳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后也只能拂袖而去。
而对此,顾睿并没有阻拦。
——当然,这场针对顾氏的风暴自然不会便如此轻易的停下来。
在一边抵抗大宋大军之时,西夏同样也在鼓动民间的骚动。
想要以此来让顾氏投鼠忌器。
可他们终究是小觑了顾睿。
甚至都无需顾睿去主动做些什么,自会有大儒为顾氏辩经!
包括大宋百姓。
如今顾氏在整个大宋的影响力极为的超然。
这种超然自然是因为地位的缘故。
自太祖赵匡胤逝世之后,整个大宋的权力几乎一直都掌控在顾氏的手中,如今大宋的盛世可是顾氏一手缔造出来的。
百姓们又岂能不心向顾氏?
至于西夏百姓同样也是如此。
若是换做以往的话,他们或许还会去辱骂顾氏。
但如今则完全不同。
顾睿此次可是下了令的,严令将士们禁止伤害百姓,这在根本之上便保证了大宋的基本盘。
再加上西夏百姓原本过的就不如大宋且如今还发生了天灾。
这一切的种种,都将整个西夏推向了一个不可控的局面之上。
隆和十二年,九月末。
——宥州告急!
种谔大军在休整三日后,携夏州大胜之威,沿无定河北上,兵临宥州城下,此地守军虽较夏州为多,然军心已乱。
面对如虎一般,裹挟着滔天大势的宋军,这守军就根本生不出半点的战意。
短短两天,守军便顷刻溃散。
而随着宥州一下,兴庆府东南最后一道屏障已然彻底洞开,宋军骑兵前锋已能望见黄河水光,西夏都城彻底暴露在兵锋之下。
几乎是同时间,姚兕部在夺取石州后,并未急于西进,而是迅速分兵北上,做出直扑银州的态势。
而驻守银州的西夏静塞军司也果然上当。
或许正是因为此时西夏国内的局势实在是太差,慌乱之下,他们竟然紧急收缩兵力固守待援。
此举可谓是彻底孤立了河套地区的西夏守军,几乎全部投降于大宋,河套地区大片丰美草场与良田无人防守,皆是被宋军夺了过去。
且这还未完。
董毡率领的羌兵在围攻二十余日后,终于攻破西平军司主营。
其中守将战死,残部向西溃逃。
消息传开,西夏西南诸蕃部纷纷倒戈,不再向兴庆府输送粮草兵员,反而开始袭扰西夏溃军。
短短数月时间,局势已然彻底大变!
不仅仅是辽国守住了攻势,反倒是西夏在这种情况之下显露出了败亡之向!
太致命了!
顾睿的这几路人马,几乎刀刀都切在了西夏的命脉之下。
而随着此番消息的不断传开。
于大宋之中,甚至都有很多人升起了直接灭了西夏,在进而灭了辽国,一统天下的心思。
当然,顾睿也免不了会生出这种想法。
但他同样也明白。
这是不可能的。
夏辽两国现如今虽然相互仇视,甚至是在开战。
但只要到了亡国的时候。
唇亡齿寒之下,两国绝对会再次联合起来抗衡大宋。
而对于大宋而言——
如今尚且还未曾得到辽国应允的土地与岁供,新攻下的西夏疆域更是没有好生安顿,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在这种种情况之下,想要一战而定下整个天下显然是在痴人说梦。
顾睿自是明白这一点。
其实他定下同时削弱两国的计策之时,便已经想到了此事或许还是要交给后人。
他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
这些年来,他为了整个天下所付出的心力同样不少。
善于攻心之人所谋之事本就要远超旁人。
此次大战他没有亲自前往前线,其实便是因为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
很多事情,他也只能交给后人来做!
时间匆匆而逝。
整个天下,都在这各种的消息之中变化不断。
而事情的发展同样并未出乎顾睿的预料。
随着西夏国内的局势愈发严峻。
就在隆和十二年,十二月。
辽国。
中京道北境,落马河谷。
寒风萧瑟,卷起枯黄的草屑,也吹动着两面在临时营寨前遥遥相对的大纛——西夏的白色帅旗,与辽国的黑色狼旗。
曾经厮杀得你死我活的两位统帅,西夏晋王嵬名安惠与辽国北院枢密使事萧兀纳,此刻竟摒退左右,在这片刚刚经历过血战的河谷中相对而坐。
两人身上都带着征尘与疲惫。
嵬名安惠的铠甲上甚至还残留着潢水石桥的血迹,而萧兀纳的脸色也带着长期苦守的蜡黄。
长时间的沉默后。
嵬名安惠终于按捺不住,沉声开口:“萧枢密,如今的局势,你我都清楚,宋人攻我夏境,我国中危急,本王需要率军西返。”
他此话说的十分直接。
其实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双方也没有什么好装下去的了。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立刻赶回西夏。
“晋王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当我大辽疆域是何地方?”
闻言,萧兀纳眼皮都未抬,淡淡应道:“潢水畔数万辽军将士的英魂,又该如何安抚?”
与嵬名安惠既然不同,虽然萧兀纳愿意与其相见便已经表明了心意。
但相对之下,他此时仍是掌控着绝对的主动。
而对此,嵬名安惠亦是早有预料,也不藏着掖着,立刻开口说道:“若枢密肯行个方便,我军即刻退出所占全部城寨,并愿补偿贵国军费损耗.”
“补偿?”萧兀纳终于抬起眼,嘴角掠过一丝讥诮,“晋王以为,我大辽将士的性命,是能用金银衡量的?”
嵬名安惠感到一阵屈辱,但形势比人强,他强忍怒火:“那依枢密之见?”
萧兀纳将马鞭轻轻放在案上,目光如炬:“若要议和,除退还所占之地,尚需割让黑水镇燕军司以北草场三百里,第三,赔偿战马万匹,盐铁十万石,岁币三十万贯。”
这条件苛刻至极,几乎是要吸干西夏的血。
嵬名安惠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发白,额角青筋跳动。
他死死盯着萧兀纳,眼神之中满是杀意,但终究还是用理智将这股怒意给压了下去:“黑水以北草场.可让二百里!”
“战马五千匹,盐铁五万石,岁币二十万贯,此为我西夏极限!”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若枢密仍觉不足,那我唯有率麾下儿郎,在此与辽军血战到底,玉石俱焚!”
“届时,只怕宋人在西方笑得会更加开怀!”
他最后一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嵬名安惠自是不可能一退再退。
此事本就事关两国存亡,他可以给出相对的补偿,但是不可能去独自承担一切。
至少现在的西夏,扛不住此番的劫难!
果然,随着他说出了自己的底线,萧兀纳也是没有再端着,只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会,便直接点了点头:“罢了,看在同为北地豪强,不忍见宋人坐大的份上,便依晋王所言。”
“但记住,若有一项未兑现,我大辽铁骑,必踏破兴庆府!”
“一言为定!”嵬名安惠霍然起身,心中巨石落地,却也充满了无尽的苦涩。
他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大步离去,安排撤军事宜。
望着西夏统帅略显仓惶的背影,萧兀纳亦是同样松了一口气。
辽国的压力何尝不大呢?
他同样也并未犹豫,当即便立刻派人给朝廷送去了消息。
面对此间局势,他们必须要有所准备。
若是西夏与大宋之间真的爆发全面大战的话,甚至答应给大宋的那些东西或许都可以少上一些。
辽国现在太需要修养了。
他们必须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消息飞速传开。
上京临潢府,安德殿。
耶律延禧仔细阅毕萧兀纳快马送来的密信,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猛地一拍御案,纵声长笑:“好!好一个萧兀纳!”
“不负朕望!”
他意气风发,将手中书信递给身旁内侍,示意传阅群臣,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得意:“诸卿且看!”
“西夏此番已是穷途末路!”
“那嵬名安惠在我大军面前,不得不低头认输,只求仓皇西顾!”
“此乃上天佑我大辽!”
他越说越是激动,站起身来,在大殿中踱步,挥斥方遒道:“经此一役,西夏元气大伤,十年内再无东顾之力!”
“而我大辽,非但尽复失地,更得其赔偿,国力可稍得喘息!”
“此消彼长之下,我大辽依旧雄踞北方!”
他目光扫过群臣,带着一丝狡黠与算计,朗声道:“更重要的是,西夏与宋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宋人主力被牵制在西线,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来向我大辽索要先前允诺的岁供与土地?”
“依朕看,那顾睿当初的漫天要价,如今只怕要大大打个折扣了!”
“甚至.免去也未可知!”
此言一出,殿内群臣顿时一片欢腾,谄媚阿谀之声不绝于耳。
“陛下圣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此乃陛下威德所致,方能使西夏俯首,宋人敛迹!”
“天佑大辽,国运昌隆!”
“顾睿老儿,如今怕是焦头烂额,看他还有何手段!”
一时间,安德殿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仿佛大辽已然度过了最危险的关头,重现荣光就在眼前。
耶律延禧享受着臣子的吹捧,志得意满,多日来的忧虑似乎一扫而空。
然而,就在这片欢声笑语达到顶峰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风尘仆仆、背负红旗的信使未经通传便直闯殿内,扑倒在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惶:
“报——!陛下!八百里加急!开封密报!”
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信使身上。
信使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密报称宋国太傅顾睿意图离开开封,北上巡视燕云诸州!”
“巡视燕云”四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了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辽国君臣头上!
耶律延禧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的惊疑。
殿内方才还在歌功颂德的大臣们,此刻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一股寒意悄然弥漫开来。
——视察燕云?
在这个时候视察燕云?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都无需让群臣劝解,耶律延禧只是错愕了片刻,便悻悻的坐回到了龙椅之上,深深的吸了口气:“诸卿——”
“且议议予大宋岁供之事吧!”
说着,他的语气微微一顿:“另外,立刻遣使赶赴大宋,替替朕感念大宋天子与顾睿之恩.”
耶律延禧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喜色。
就连西夏撤军的消息,此时也再不能让他感到欣慰。
他,怕了!
哪怕宋军未动,哪怕没有任何消息,只有顾睿要离开开封的消息。
但他同样还是害怕了。
不,不仅仅是他。
而是整个辽国庙堂之中的所有人。
他们都怕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消息,便已经压服了整个辽国庙堂,让他们再难生出半分的异心,甚至连赌都不敢去赌一赌。.
(Ps:月中了,跪求月票,求兄弟们多多支持一下,鱼万分感谢,一定会竭尽全力将这本书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