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诺拉收紧了领口，把头往衣服里按了按。
她身上的盔甲灌满了北境的风雪，和棉质的内衬黏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诺拉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格里沙，那个少年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
今天他们两人守夜。
诺拉把身前的火堆挑了挑，跳动的火苗旺盛了些许，暂时驱散了身前的寒风。
恍然间她会想起在卡斯特尔的日子，那里不用穿着厚重的棉衣，女妖们的鳞片在阳光下闪耀，仿若科勒河底五颜六色的砂石。
女妖们很坏，总喜欢拉着自己踢足球，格温会来把她们赶跑，抱着自己找张长椅，两人靠在一起躺在上面看着从妮妮那偷来的报纸。
海风很凉爽，就这么在椅子上睡着了，梦里有南国大海的歌谣。
诺拉睁开眼，她的睫毛上已经落了层霜，雪花被寒风卷向她的脸庞。
这里是北境。
诺拉的眼神暗淡了些许，又缓缓坚定了下来。
这里是她的家乡，她离开又最终返回的家乡，她憎恨这里，又热爱这里。
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那风与雪早已融进她的血肉，她的灵魂，她与这片土地分不开了。
风雪埋葬过往，圣堂永不遗忘。
圣堂已经不再了，过往亦只剩回忆，他们的家园只有废墟。
但.
卡斯特尔曾经也是个荒岛，现如今却是一片繁荣，圣堂虽然没了，埋葬者们却在，家园虽然只剩废墟，但骨白鸦的子民们还在。
诺拉的神色渐渐坚定了起来。
她会把这里建设成下一个卡斯特尔的。
格里沙向旁边挪了挪，假肢落在冻土上，发出冰冷的回声。
格里沙是她亲手救下的孩子，白灾之下，北境到处是这些无人在意的孤儿，他们如苔原上的野草，风雪降临时会默默无闻的死掉，天气转暖，又会出现在大地上。
诺拉抿紧了嘴，她多希望北境再无风霜。
应该不远了，据说阿列克谢在天灾囚庭建起了巨大的能量塔，日夜燃烧不熄，为住在那里的人们供应暖气。
人们不需要再挨饿受冻，工业正改变着这片荒凉的土地。
将来的孩子们不会再上战场了，也不会冻毙在风雪中。
想到这里，诺拉觉得寒风也没那么难熬了。
不远处的营帐中忽的亮了些许，一个身影挑开了门帘，覆盖于其上的积雪纷纷滑落而下，发出簌簌的声响。
诺拉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少女的身影，带着几分熟悉，她没来得及看到更多，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便被举了起来。
“诺拉大人，诺拉大人！”格温兴奋的举着诺拉在空中转了几圈。
诺拉被晃的有些头晕，等停下来时，发现格温正将自己举在头顶，大大的眼睛望向自己。
格温抬头与诺拉对视，月光落在她洁白的发丝上，像一团雾。
空中的雪花静静飘落，与诺拉的发梢一起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几丝冰凉，痒痒的。
“真美啊”
她下意识的轻声感叹，呵出了团雾气。
“怎么了？”诺拉的声音响起，沉稳一如往昔，如坚实的盾牌，格温只觉得心中发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开口。
“啊！.好消息，诺拉大人！我们要回卡斯特尔了！”
诺拉疑惑的眨了眨眼。
“听说那腐朽的教会中出现了邪恶的武器，伊莎贝拉的新军战事受挫，卡斯特尔征召我们回去作战！”
“作战么”诺拉的神色暗淡了几分，抿紧了嘴。
她现在只剩下头颅，无头的诺拉或许还可以冲锋陷阵，但她却只能在后方看着了。
她是名战士，却回不去战场了。
格温看到诺拉的样子，顿时有些手忙脚乱：“等等，诺拉大人，我是说，您也可以去战场的。”
“又是你带我去么？”诺拉自嘲一笑“不必了，我只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能在这北境，替大家守夜就好。”
“不是的。”格温的声音重新激动了起来“我刚刚忘了说，理查先生造出了新的武器，超凡者也可以使用的！”
“武器？”诺拉有些迷茫，她这个样子怎么也用不了武器的吧？
她本觉得这是格温又一个恶劣的玩笑，但看格温发自内心开心的样子，她又有些心软了。
如果拿自己开玩笑能让格温开心的话，那，那也多少是有些用的吧。
格温却没有注意到诺拉神色中的迟疑，她开心的把诺拉抱起来，向着远处跑去：“听说是什么自行火炮，超凡者可以整个人进入炮里面！”
“进入.炮里面？”
“对啊，不对，不是进入炮管里面，是操纵火炮，让火炮自己动起来！”
“就像开着蒸汽机车一样，驾驶着火炮去战场！”
“诺拉大人，我觉得很适合您呢，您之前不是总想骑着马去战场上冲锋吗，现在有了，有了钢铁的马儿，您又可以一路向前了！”
诺拉听得发怔，随即睁大了眼，嘴角颤了颤，仿佛要笑出来，又好像对这个表情太过生疏而僵住了。
最后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是格温注意到了，她的嘴唇分明抿得很紧。
格温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她像是一道影子在雪夜中纵越，带着诺拉一路向前。
雪花被卷在脸上，诺拉微微眯起眼，只看到前方一片灯火通明，伴着汽笛声，她终于看清了，那是火车的站台。
“我们去卡斯特尔，给你找一匹钢铁铸成的马儿，载着诺拉大人去上战场，我当你的战斗神甫，当你的司炉工，给你填加燃料和炮弹，我们一起去冲锋陷阵！一起去杀邪恶的教皇！”格温兴奋的说着。
若是以往，诺拉肯定会翻个白眼，斥责格温不要再看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种骑士里的情节多少有些老套。
可今天，这老套的情节落在她的身上，她却只觉得心中火热。
她要回到她的战场上了，就像中的角色一样，打一场永远打不完的仗，斩杀那些永远杀不光的邪恶。
唯一不同的是，她会有一匹钢铁做的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