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
林海洋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先是狠狠地瞪了许宏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然后转向徐长生,怒气冲冲的说道。
“胡闹,简直是胡闹!”
“一个开除处分说撤就撤了?党委的决定是儿戏吗?杨新安贪腐,李平生就在扶贫办,他能一点关系都没有?”
“纪委没查出来不代表他就是干净的,让他代理组长,我第一个不同意!”
林海洋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暴怒的脸。
然而,就在这时。
一个轻微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望过去。
只见苏静姝站起了身,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和水杯,转身就朝着会议室门口走去。
她的动作不急不缓,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苏副书记,会还没开完,你干什么去?”
苏静姝停下脚步很认真的看着徐长生和满脸错愕的林海洋:“干什么?去给县里打个电话。”
“既然我们镇领导班子内部对县纪委的调查结果存在严重质疑,认为调查不够深入,不够彻底,那我觉得有必要请他们再下来一趟,把事情彻彻底底的再查个清楚。”
轰!
这句话,比林海洋的拍桌子,威力要大上一万倍!
林海洋整个人都懵了。
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然后迅速褪去,转为一片煞白。
再查一次?
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
省纪委的人前脚刚走,再把他们招来?
那不是查李平生,那是要把整个平安镇的领导班子,放在火上反复的烤啊!
他崩溃了!
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指着苏静姝,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呵!”
一声嗤笑,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是田雨林。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我觉得苏副书记的提议很好嘛!”
“林镇长,你不是觉得李平生不干净吗?那就再查嘛!”
“一个从头到尾都没经手过一分扶贫款,甚至连扶贫档案都没来得及碰一下的人,你说他贪污,说他有问题。”
“林镇长,你能不能稍微从实际出发一点?你这是在质疑李平生吗?你这是在打县纪委的脸啊!”
田雨林越说越来劲,环视众人:“我看这样吧,大家都别干了,也别开会了。”
“干脆把所有人都关到局子里去,一个个审,一个个查,反正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嘛!”
“田雨林,你他妈……”林海洋指着田雨林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
“你说话给我注点意!”田雨林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我说错了吗?你要是有证据,就拿出来!”
“没证据,就少在这儿凭空污蔑一个清白的同志!”
“你……”
“都给我坐下!”
徐长生终于发话了,他狠狠一拍桌子。
“省纪委的同志在咱们镇驻扎了一个星期,工作做得非常细致,非常扎实,调查结果是经得起考验的!”
“结论就是李平生同志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已经进去了!”
“所以,之前那个草率的处分决定必须作废,这是对一个好同志负责!”
徐长生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林海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大势已去,但仍不甘心,咬着牙做最后的挣扎:“撤销处分可以,但让他当组长,主管办公室,我不服!”
“他才来几天?论资历,论对镇里情况的熟悉程度,他哪一点够格?”
“他才来几天?”徐长生忽然冷笑一声,反问道,“林镇长,你还知道他才来几天啊?”
“既然知道他才来几天,为什么从他来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揪着他不放?”
“杨新安和胡杨在扶贫办这么久,你发现问题了吗?”
“我……”林海洋一时语塞。
“杨新安的资格够老,对镇里情况也够熟悉吧?”徐长生的声音如同冰锥,“他合适吗?我看他倒是挺适合贪污的!”
一直没说话的耿继业是林海洋的嫡系,见状连忙帮腔:“徐书记,话不能这么说,杨新安是杨新安,李平生是李平生……”
“闭嘴!”徐长生猛地转向他,“耿继业,杨新安是不是你和林海洋推荐的?”
“现在他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这一句话,狠狠的砸在了耿继业和林海洋的脸上。
两人瞬间面如死灰,彻底闭上了嘴巴。
推荐的人出了事,他们本就理亏,现在还跳出来反对新的人选,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徐长生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
“关于任命李平生同志为代理扶贫小组组长的提议,我同意!”
“现在,谁赞成?谁反对?”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这回没有人反对了。
会议室里风起云涌,扶贫办公室。
这里已经不能用“混乱”来形容,简直就是一片狼藉。
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有些甚至散落一地,被人踩踏得满是脚印。
杨新安和胡杨的办公桌被贴上了封条,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剧烈的地震,但现在封条已经被人破坏,可以进出。
整个扶贫办原本热热闹闹,现在好了,冷冷清清。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催款的,询问政策的,汇报问题的……
此起彼伏,像是一曲催命的交响乐。
李平生他们四五个人,既要接电话,又要整理那些被杨新安搞得一团糟的档案,忙得焦头烂额,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可扶贫的工作,却一天也不能停。
这副担子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哐当!”
办公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李平生正埋头在一堆资料里核对数据,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皱着眉抬起头。
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而立,是胡杨。
他回来了。
胡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双手插在裤兜里,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下巴抬得老高,斜着眼睛睥睨着李平生。
他哼哼唧唧地绕着李平生的桌子走了一圈,最后停下来,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李平生,老子胡汉三又回来了!”
“怎么的,没想到吧?”
“你是不是以为老子这次就栽进去了,再也出不来了?”
胡杨哈哈大笑:“来啊,你咬我啊~~”
李平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重新低下了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
他的确有些意外,但也就仅此而已。
胡杨见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心头的火气再也忍不住。
“你他妈什么态度?”胡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聋了?还是看不起我?”
“不是。”
“那你他妈是什么意思?”胡杨追问。
李平生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在想,你刚才说让我咬你……我怕得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