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排人。
    五六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高大,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西服领口上,都别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国徽。
    整个办公室,刹那间落针可闻。
    这是,是……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国字脸:“你就是胡杨?”
    胡杨还保持着刚才那副嚣张跋扈的姿态,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回答。
    “我就是,你……你们是谁?找我干什么?”
    为首的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证件,在他面前一亮。
    “纪律检查委员会。”
    男人冷冷地吐出这七个字,然后将证件收了回去。
    “胡杨,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轰!
    果然,纪委的人!
    纪委这两个字对于体制内的任何人来说,都意味着绝对的权威。
    胡杨的脸变得惨白如纸,他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烫到了裤子都毫无知觉。
    前一秒还不可一世的胡杨,此刻双腿抖得像是筛糠一样,几乎站立不稳,他连忙伸出手,死死地撑住李平生的办公桌,才没有瘫软下去。
    “不……不可能!你们搞错了!我没犯错!”
    胡杨的声音因为恐慌变得扭曲:“你们找我干什么?你们应该……应该去找我姐夫!对,找我姐夫林海洋啊!”
    为首的男人看着他这副丑态,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不走是不是?”
    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地走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架住了胡杨的胳膊。
    “带走!”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犯法,放开我!”
    胡杨疯了一样地挣扎:“我姐夫是镇长,你们不能抓我!”
    “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要告你们!放手!”
    然而,无论他如何嘶吼,那两个纪委的工作人员都无动于衷,拖着他就往外走。
    办公室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胡杨,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平生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里也有些纳闷。
    这跟干爹有关?
    不会啊,他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
    如果不是干爹,那就是老徐?
    可是也不像啊!
    连锁反应,才刚刚开始。
    胡杨被带走后不到十分钟,纪委的人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们径直走向了杨新安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开了。
    杨新安被人从里面架了出来,从李平生的面前缓缓路过。
    他低垂着头,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如鬼,再也没有了半分平日里的嚣张,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如同一个即将被押赴刑场的死囚。
    整个办公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明白,平安镇的天,要变了。
    接下来,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被纪委的工作人员轮流叫出去谈话。
    李平生也不例外。
    他被带到一个临时的询问室,面对着两个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
    然而,他们问的问题却让李平生一头雾水。
    “你平时和杨新安、胡杨关系怎么样?”
    “你对镇里的扶贫资金发放流程了解多少?”
    “你觉得林海洋这个人工作能力如何?”
    问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甚至毫不相关的问题。
    因为李平生来的时间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如实回答。
    十几分钟后,谈话就结束了。
    纪委的人让他回办公室继续等通知。
    李平生回到自己座位上,等到了快下班的时候,看着人心惶惶的办公室,心中充满了不真实感。
    他站起身,正犹豫着是该走还是该留的时候,镇政府综合办的一名工作人员,拿着一份文件,快步走了进来。
    那是一份红头文件。
    工作人员清了清嗓子,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高声宣读起来:
    “经平安镇党委会议研究决定,并报上级批准:因扶贫工作组组长杨新安、副组长胡杨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组织调查,其职务自动免除。”
    “为保证扶贫工作正常开展,经研究决定,暂由扶贫顾问李平生同志,代理平安镇扶贫工作组组长一职,全面主持扶贫办工作。”
    “此任命即刻生效!”
    文件宣读完毕,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李平生的身上。
    震惊、错愕、不解、羡慕、嫉妒……各种复杂的眼神,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李平生牢牢笼罩。
    李平生自己,也彻底懵了。
    他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准备装进纸箱的私人物品,脑子里一片空白。
    代理组长?
    我?
    一个刚刚被开除的替罪羊?
    他看着手里的红头文件,又看了看周围同事们那一张张精彩纷呈的脸,只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我……这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一直到傍晚下班,李平生都处在一种云里雾里的状态。
    接下来的整整一周,平安镇的天都是阴的。
    县纪委的工作组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直接在镇招待所住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镇政府大院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没有人敢大声说话,走路都是踮着脚尖,生怕惊动了那些行走在走廊里,面无表情的黑西装。
    办公室里曾经与杨新安、胡杨走得近的几个人,终日惶惶不安,如坐针毡,生怕下一个被叫去喝茶的就是自己。
    而杨新安和胡杨连同他们办公室的几个核心跟班,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周后,那几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终于是走了。
    笼罩在镇政府上空的乌云似乎散了,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新的压抑感又接踵而至。
    纪委的人是走了,镇上的两位主官书记徐长生和镇长林海洋,在工作组离开的当天下午,就被县里一通电话,紧急叫了过去。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要去“汇报情况”了。
    说白了,就是去挨训,去接受处理。
    整个下午。
    镇政府大院里静得可怕,弥漫着一股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人们都在猜测,这一次,平安镇这艘船,到底会被掀起多大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