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之时，整个工坊空间里阒然无声。
在那片泛光的文字记录面板外，房间里黑暗环境像是有一张幽暗夜幕巨网笼罩了四周，偌大的工坊里几乎只剩下三个人的鼻孔进气出气的细微声音。
老唐咽了咽唾沫，忍不住开口，“老实说我不太明白，这工坊黑咕隆咚的，我们就不能多开两盏灯吗？”
每次他都会不经意间回想起以前住布鲁克林区翻盗版电影看的时候，反派开会的样子永远是万年不变的漆黑神秘环境……那大聪明编导可能觉得这样才凸显反派的神秘和危险，但哪有现实里真的这么做的？难不成是为了省那两度电？
恺撒瞥了他一眼——光线太暗了，老唐只感觉所长老大的鼻息声音稍微变重——清了清嗓子才说：
“毕竟隐匿者平台那边长期失联，我们必须考虑我们的通讯是否被异星神警觉。在这儿交流是因为这个工坊的保密等级相当之高。”
“其设计之初，为了提升防护而在墙面乃至周围墙体深度三米内禁止任何管道、导线、回路接入或者埋设。”
“后来我检查了迦勒底整体布局，认为这样的设计看上去安全，实则反而更容易引人注目，所以安排达芬奇等一线研究者用一套魔术和炼金术结合的矩阵布置包围此地，兼具伪装、屏蔽、干扰等功能。”
“当然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过于周密的秘密防护也造成了电器安装的困难。”
老唐听完一拍手，语气浮夸得像个讲相声的，“好家伙，密室啊！让我想起来侦探里诡异惊悚的完美犯罪场合！不愧是所长老大，真是太有氛围感辣！”
“？”恺撒皱着眉，总感觉这不像是夸奖而是阴阳怪气。
“……你这一顿马屁全拍到马腿上了，”苏晓樯白了老唐一眼，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说话？他日子过得这么顺该不会是全赖抱卫宫大腿攀关系吧？
她翘着二郎腿，素手一扬把随身小物件用小号台夹夹在桌板边，按下按钮后一股亮白光线显现在空气里笔直照在老唐的长脸上，“小功率桌面台灯。你不是嫌暗吗？凑合着用吧。”
“得嘞，多谢女侠慷慨解囊！”
老唐眼睛冷不丁被照了一下，赶忙摆头躲开刺眼的光，“还是回归正题吧，夏绿蒂那断断续续的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晓樯这次答得又快又准，“重点应该在‘人理和异闻的置换’上，我和我老师之前试图拿‘东京特异点’的数据研究探讨过，尤其是‘空想之根’的数据。”
恺撒说，“我记得……当初芦屋道满作为一号使徒，他的手段是利用东京圣杯战争构建‘厌离秽土城’，献祭一切扭曲地脉制造空想之根。”
“嗯，就目前而言，异星一方的培育技术现在似乎更完善了，连控制圣杯和地脉的步骤都省略过去了，所幸，当时老师在空想树还处于萌芽阶段的时候总结了不少理论……”
苏晓樯无奈于自己说话有点卡壳，她解释给恺撒的时候，得面对和老唐一样的困境——如何向一个非技术人员表达解释的问题。
“嗯，就按照尼伯龙根的模板来理解吧——”
“咳！”
老唐听见这个开头差点没绷住，他之前给恺撒解释神话仪式用的是量子论的观测者效应，给了所长一种万物皆可观测效应的错觉。
苏晓樯这回解释空想树开始用尼伯龙根了。
tnnd你不会解释成‘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尼伯龙根’了吧？
“嗯？”苏晓樯转头看这二货，又有啥毛病？
“没事，被口水呛到了，你继续，继续。”
“好，以通俗解读而言，尼伯龙根就是一种龙类构建的异空间，隐藏在另外的维度。世界很多民族都有‘忽然消失的古文明’的传说，什么亚特兰蒂斯、雷穆利亚、姆大陆之类的，从现今地球版图上找不到任何痕迹，都是因为隐藏在了尼伯龙根里。”
果不其然，苏晓樯下一句话蹦跶出来了老唐预料中的内容：
“所以，所长你可以理解为，妖精国相当于失落的古文明，异闻带，是被隐藏起来的大型尼伯龙根！这样的尼伯龙根有足足七个！同理，特异点作为异常歪曲的历史时空，也可以算是藏在不同时间坐标的尼伯龙根！”
恺撒揉了揉太阳穴，听着隐隐有点头大，他记得按照老唐的解释，魔神柱通过身上的大量眼珠子为媒介干涉历史制造扭曲，原理应该是观测者效应，但苏晓樯又给说成了尼伯龙根……
真是绝了，这绕来绕去的变成了科学魔术殊途同归是吧！
“下一个话题，来解读一下夏绿蒂留下的信息吧。”
“其实理解了尼伯龙根，就不难理解异闻带现象了，异星神这次的行为，很可能是通过空想树为媒介，来侵蚀现实。”
苏晓樯简单比划了一下，“就好像被尼伯龙根选中的人类或者其他事物，会被无声无息的传送进尼伯龙根的范围内，反过来说——”
恺撒立马接话，“尼伯龙根之内的东西也可以送到外面，其表现就是在侵蚀现实！”
“也不一定是具体的东西，可能是乱七八糟的形而上学的法则，老师她聊妖精国的时候反复提到了‘灾厄’，我猜这次异闻带侵蚀，会把那边很糟糕很棘手的现象送到外部来。”
困惑稍解，恺撒的眉头舒缓了一些，“不过她似乎还提到了‘人理和异闻的置换’？置换是……？”
“很简单，字面意义上的置换，尼伯龙根……我是说异闻带，内部的事物送出去了，那外部的事物自然也可以送进来，表现形式就是置换。”
老唐闻言脸上浮现难色，“听着就很离谱，看样子不列颠的状况要比想象得严峻。而且我们的人员过去的时候，说不定要碰上很不利的环境和麻烦……”
恺撒两手交迭遮掩住表情，“何况异星神突然出手，还有世界毁灭的未来……我不相信这是个巧合，那个老家伙一定在谋算我们迦勒底。”
苏晓樯捋了捋脸颊边垂下的几缕发丝轻手刮到耳后，眨了眨眼说，“讲到这个，我记得卫宫他们攻略上一个特异点的工作快到尾声了？按道理现在应该回来了，但他们现在好像在做……”
恺撒挑眉，“这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因为正好这个特异点，还真是一个尼伯龙根演化而成，他们看着打算修补一下把那个异空间打包回来。怎么？你不是前线组的，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老唐思维快捷，一拳头捶另一只手，立马领悟了深意，一张滑稽的长脸挤眉弄眼：
“嚯嚯！我完全理解了，苏女侠你这是盯上我的好兄弟卫宫了，嗯毕竟到了这个年纪了开始思春也正常，还正巧这回不列颠的事件，你掌握了夏绿蒂的很多研究能帮上忙，嘿嘿！要是求我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舍下这张脸求求卫宫兄弟把前线队伍额外加上一个名额——嘶！”
老唐猥琐的笑脸很快说不下去了，五官皱成一团化作一张痛苦面具。
苏晓樯默默收回自己刚才猛踹对方的一脚，保持干练从容的气质淡淡的说，“想多了，我只是在迦勒底研究小团体群里，听说了类似的传闻，感觉能利用这个打包获得的尼伯龙根，在处理不列颠事件时候弄个不错的预案。”
“预案？怎么说？”恺撒看也不看无声哀嚎的老唐，这二货当场犯抽他实在不好评价。
“就和之前解释的尼伯龙根理论一样，他们异闻带侵蚀现实，我们也带一个异空间搞对抗操作，但具体的行动还没想好，要到了不列颠才能确定。”
苏晓樯的说法堪称不着痕迹完美无缺，一副完完全全公事公办的姿态，把自己个人的私欲摘得干干净净。
恺撒审视的看了她两眼，也不多言，“行，你写个申请，我直接给你特批过了，等卫宫回来我会让他复核。”
苏晓樯点点头，黑暗中妩媚动人的脸蛋这才有了笑意。
————
“咚咚咚~！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好运来我助你好运来！”
卫宫从Shadow Border上下车，伸手把一旁睁大眼睛充满好奇的杀生院Lily抱下来的时候，听见后边的从者包厢里头正在播放各种各样的喜庆歌曲，音量飚到最大简直震天响。
“我寻思着还没过年啊，怎么把刘德华那个数字生命给解冻了？”
BB一听这话立马飘了出来，“什么，我们迦勒底还有这种AI？”
杀生院Lily听着迷糊，“什么是数字生命？”
卫宫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数字生命，就是专门说那种赛博永生的家伙，一达到某个条件就会被解除封印，以模因的形式传播扩散到现实里，造成人传人现象的大规模模因污染。”
“好可怕！”杀生院Lily有些骇然。
BB无语，“你说的模因该不会是指？”
“恭喜发财。”
娲主也跳下来，她笑得差点弯了腰，“过年的时候谁不会拜年的时候喊两句喜庆话呀？你给解释成这样，小心吓到了Lily！”
卫宫干笑了两声，摸了摸杀生院Lily的脑袋，意识到被耍了的小女孩不满的鼓起脸来。
他转移话题，“所以说，那帮从者在闹什么喜庆节目吗？”
“没有节目，他们就是想要沾沾喜气！想在抽卡之前玄学一波。”这回跳下来的是诺诺，还有跟她后面哼着《恭喜发财》调子的绘梨衣。
“抽卡？”
“别告诉我你给忘了，那些在特异点期间举办的活动还要总计积分提供给从者他们兑换商品和抽奖呢。”
“噢噢说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我还记得本部这边负责了汇总，报给了苏恩曦他们财务准备奖池物品呢！”
卫宫挠挠后脑勺，这才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咦？迦勒底好安静，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有很大规模的凯旋仪式呢，这次恺撒不搞了吗？
“哎呀呀，恺撒所长这就有点不识礼数了嗷！卫宫大人可是修复特异点，还成功将整个世界打包回来的堂堂大功臣，一声令下就能让十万从者为之开疆拓土！居然如此受到冷落！彼等蟊贼无才无德，窃据所长大位！”
普勒拉蒂迈着猫步窜到卫宫的身旁，语调尖细，手里陡然出现一件黄袍，“卫宫大人，天冷了，您该加上这件衣裳了吧——”
“？”
卫宫瞪大眼睛看向普勒拉蒂，你这厮竟敢害我去接那个烫手山芋，迦勒底所长那是什么鬼位置，上去了跟他一样天天加班吗，我就知道你个黑魔术师没安好心！
“谢谢，我觉得不冷，把你的作态收一收，我们迦勒底的监控体系很完整，也没有女法官，普勒拉蒂你这样蓄意挑动内部矛盾会被请喝茶的。”
普勒拉蒂笑嘻嘻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喝什么茶？”
“大吊查。”
卫宫飞起一脚，把她踹开，身边的娲主会意，她打了两个响指，啪啪两声，口无遮拦的黑魔术师就被一条条纯粹元素构成的长长链条从空中吊了起来。
普勒拉蒂被那仿佛凝固火焰构筑的长链在半空中紧紧绑缚，身上的哥特裙摆本想要下垂，但紧接着也被绳索包裹束紧，几乎捆成了粽子。能让她全面感受到火烤的滋味还能不制造烧伤，可见娲主的水平。
不过普勒拉蒂很会卖惨，“啊啊烫烫烫！”
绘梨衣听了都摇头，随口补上一句，“锟斤拷！”
“哇！”杀生院Lily脸色红红的，一双大眼睛盯着普勒拉蒂被紧缚时候的潮红与痛苦表情。好刺激，这样用长条武器惩罚人的手段……
然后就被诺诺捂住了双眼。
“小孩子不要多看。”
“为什么？”
“那个怪阿姨脑子不正常，不说怪话不舒服。小Lily不要学。”
“Lily才不会，卫宫哥哥都夸过，Lily的嘴上功夫可厉害了！”
“……啊？”
“Lily没骗人，Lily很会聊天、嘴巴很甜的，诺诺姐姐怎么了？”
“那没事了。”
卫宫有些好笑的看着普勒拉蒂吊在半空被娲主送去了那个魔术师自己的工坊，没走两步，转头就迎来了恺撒，老唐还有……呃？苏晓樯的组合？
老唐一个飞扑，“……你可算回来了！我的好兄弟，不，臣等拜迎卫宫大人凯旋！”
卫宫愣住，看了眼还没飞回工坊的普勒拉蒂，你俩的抽风时间搁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