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奥特——这样真的行吗？”
沉入赛博网络后，林跃难得没有直接进入掛在华沙的身体，而是在网络中默默等待，最终等来了检查通道完整性的奥特。
奥特的靠近没有任何数据波动，可还是被林跃察觉到了，他轻声向奥特提出了一个问题。
“心有火，万物不死。”
奥特的手缓缓摊开，手心上是一朵数据化的火苗，“求生的意志来源於本体，每个人都有独属於自己的特定命运，每个人也是庞大概率下独特的分支一你太纠结於控制所有了。
3
显然——
林跃在接回丽贝卡之前和奥特谈过什么。
“我了解强尼，他对任何事物的信任度低得可怜，敏感，脆弱，自私等等在一个人身上难得能看到齐全的样子。”
锐评啊这是——
“让他来见我吧。”
“我们在新美国展开的这次行动无疑再次刺激了黑墙，那些藏在暗处的傢伙我也一直在引诱他们，营造出黑墙有可乘之机的假象——”
“但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现在还未能分析出他们行动的判断依据。”
夜氏的事情如鯁在喉，林跃在做任何大型网络活动的时候都得在身后留下反入侵的程序，甚至得24小时观测黑墙数据，这种隨时会在黑墙上钻洞且充满自毁倾向的ai程序未免太过阴暗难缠了一些。
“我们家有句老话，兵来將挡水来土掩——这些变量本身就是无法控制的，我们只能尽力去阻止。”
林跃还抽空安慰了奥特一番。
然而奥特冷不丁地询问道：“那你呢，决定放开了，让他们找属於自己的命运吗？”
良久林跃这才无奈地笑了笑，“奥特，就按你说的办吧——我能做的只是尽力守护我在意的人。”
“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刚好我也可以提一些意见。”
奥特点了点头。
庞大空虚的赛博网络空间中出现了各种具象化的数据。
“起初，当我得知荒坂利用灵魂杀手开发relic项目的时候，我对神舆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一你也知道，我创造了无数的ai都无法进入其中，所以强尼这种近似的数字灵魂是进入神舆的关键。”
“ai对於现实的干扰度实际少得可怜，黑墙是所有ai无法越过的障碍，就算是我在进入黑墙以后也要遵守它的某些规则。”
林跃若有所思。
奥特摊开手，数据化的强尼形象叉著腰在地面上来回踱步，奥特也在其中——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奥特还是夜之城的天才黑客，二人似乎在爭吵些什么。
“我了解强尼，他知晓我还未彻底死亡这件事，一切皆因灵魂杀手而起，他找上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在敌人的判断中也应当存在。”
说起这个，林跃有几句题外话倒是想问问奥特。
“所以强尼这个人物一旦出现，以你现在数据化的状態还是会选择去见一见——这么来看你还是保留了一些所谓的人性不是吗？”
至少在林跃和奥特共事的这几年来看，奥特並非是冰冷的。
只是奥特此刻却坦诚道：“不管他是强尼，还是另外一个死在荒坂三郎屠刀下的人——都与我的人性没有关係，只要它是那颗relic上寄宿的灵魂，对我而言就是打开神舆的一把钥匙。”
“我曾被拘捕在荒坂的伺服器中很长时间，直到墨菲放出了我——我对神舆的构造非常了解，若不是特製防火墙，这个网络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我才对。”
神舆对奥特的吸引，就像是食物对於飢饿者的诱惑——只有这个时候，林跃才能从她身上看到源自於ai基本代码中的那种无序扩张的渴望。
“另外，难保神舆中没有救治他们的手段。”
奥特娓娓道来，“若是可以获取神舆中那些巨量的数据，我想我可以做到將二人的意识进行剥离，让丽贝卡的生存和正常人无异。”
然而—
“不可能的奥特。”
林跃斩钉截铁的回答令奥特感觉到无比错愕。
“进入神舆后，你的確会成为这个网络中无法超越的存在——你將有能力保护任何一处香格里拉，但他们二人的意识你剥离不开。”
“他们必须在物理意义上选择消亡其中一个——成为你的一部分，或者是，让那副躯壳换个主人。”
奥特沉默了许久，周围的数据消散了一些。
“这也是你看到的未来吗？”
林跃很篤定神舆绝不是relic唯一的救赎，即使他没有拓扑预测，依旧知道某些人的结局。
不过奥特的反应和思维敏捷性依旧令林跃嘆为观止。
“好了，这件事上按照你的意思来做吧，我其实更好奇你为什么会觉得暴恐机动队和荒坂华子那一派都在打relic的主意？”
“因为一个猜测么——”
若是在场有人能听到这番话一定会惊到牙掉下来。
林跃顿了顿，按照目前的情况他无法推断出relic也是暴恐机动队所需要的东西。
“在你们眼中叫做直觉，在我们的思维中叫做——概率。”
奥特滴水不漏。
林跃无奈地笑著摇头，“奥特，不管怎么说我信你。”
“既然你觉得这样做对他们而言是好事，我不会加以阻拦，祝他们平安吧。
奥特似乎很满意林跃的態度。
“如果我还保留人性，我一定会为你的这份信任感到开心和满足一但我现在能保证的是，你我心意相通，想法一致。”
以冷漠的態度说出这种话——
林跃的神色有一丝凝滯。
“知己战友，我们虽然是因为利益绑定在一块的，但我很乐意让你在这件事上施展手脚——一切就拜託你了。”
奥特挥手。
“通道稳固的时间会持续至少半个月，没有我维护的情况下请不要在华沙引起公司级別层面上网络行动。”
奥特消散的时候还在低垂著眼眸注视著林跃，“暂时断线对你而言也是好事，祝你在华沙的行动顺利，我先尝试渗入maxtac的系统调查情况。”
“再见。”
“再见——”
下雨了。
夜之城的霓虹灯光在空气污染和潮湿阴冷的寒气中晕染开来，来生酒吧门口的脏污和血跡还掛在招牌上——
包厢內。
强尼银手用手擦了擦被其他酒鬼打出来的伤痕，像是困在丽贝卡躯壳里的暴躁野兽。
他伸手接过罗格递来的烟，比自己从私藏保险箱里摸出来的过期劣质烟完全不同，那种令人愉悦的辛辣暂时压下了relic意识即將不稳固的刺痛和耳朵里的嗡鸣。
“操——你是说奥特跟丽贝卡那个老板有关联？”
罗格不懂网络，但她手底下有懂网络黑客的人。
来生的子网黑客nix解释了一番，那东西正是林跃在一次行动中被读取到的数据。
罗格不懂为什么强尼搞事凛完全不在意，但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凛告诉她，让这两个想要入网找奥特的傢伙最好离来生远一点。
强尼会死么？
旧日的蓝顏知己，曾经也有段刻骨铭心感情，再加上这么多年罗格一直默认为自己是那个“背叛者”
所以她心软了。
强尼把菸头按在了罗格包间里名贵的沙发上，菸头烫出来的痕跡让罗格眼皮跳了跳，这傢伙的素质还是这么低劣。
可架不住他就是个迷人的混蛋玩意儿。
强尼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丽贝卡的），“闭嘴，小妞儿！罗格会帮我们搞定见奥特这件事，你的那位老板不一定能从奥特手里拿到真心实意的好处，我了解她，这颗该死的晶片—我赌她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概率可以帮我们解决掉。”
“但我不確定她现在还认不认我——希望我们的旧感情还能起一点作用。”
丽贝卡这姑娘一副男人气质十足的坐姿也就罢了，nix只当这是夜之城一种自由到极致的文化，但她这副自言自语就显得有些嚇人了。
罗格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
“尝试一下吧，至少——算我帮你们了。”
话到这儿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强尼大手一挥，把桌子上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所以咱们这就动身，去看看网络世界里吹得玄乎其神的黑墙！”
这话一出自然让罗格翻起了白眼。
“凛说过奥特能想的办法已经想了，这真的行得通吗？！”
丽贝卡在意识里听起来茫然无助。
这会不会对凛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丽贝卡在生存和死亡之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强尼没有理会丽贝卡的抗议，只是烦躁地在面前挥了挥手，手指摩掌著菸头在沙发上留下的焦黑印跡。
“黑墙？！你们他妈*的是在开玩笑吗？”
nix一直在试图尝试从老板的脸上確认这个小个子姑娘嘴里说的是不是自己认知中的网络產物，当听到黑墙二字再加上罗格沉默不语的表情，nix瞬间就炸了”那东西沾一次死都死不明白——操！罗格，这事儿我没法答应。”
“你也知道夜之城网络经歷了什么，现在说难听点网里全他妈是公司的狗——
”
丽贝卡像头恶兽一般注视著慌张的nix。
“喂喂餵——我们只是在墙这边用我们脖子里的东西把奥特引出来而已。”
nix毫不客气地回敬，“我承认若是能见到网络中的超级天才黑客奥特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但你们太作死了—没了网监的公司狗才可怕！”
“出了事儿整个来生都得给你们搭进去。”
银手在丽贝卡夹克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卡片—
“我的钱！”
丽贝卡尖叫。
“十个，干不干？”
nix身体立马立正，“昨天修黑客椅子被点到了义体神经，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一什么时候出发？”
罗格低头揉搓著额头。
“nix——“
银手显然在这种地方更会照人下菜碟。
“话说在前面，钱我拿了，数据通路我来建立，场地我选——要是以前有现成的地几，那些喜欢在黑墙附近搞事的巫毒帮，只要找中间人掛上他们的鉤几都不用这么麻烦。”
“唔——我想想。”
nix冥思苦想。
黑客这种属性的职业在夜之城可以称之为背刺率最高的那一类，他们除了完成僱主的任务以外基本都会一个操作—搅乱局势。
总之得拉点人垫背，不然这事儿没法说清楚。
罗格其实心里也在犯嘀咕。
虽然她知道荒坂跟凛是良好的合作关係，但难保强尼的这番举动不会引起荒坂的针对和清洗——
为確保这件事真可以干，罗格藉故起身给凛再次去了个简讯，那边几乎是秒回。
对方坦言可以让强尼和丽贝卡试试——
看来强尼那个所谓的程序前女友貌似跟丽贝卡的老板不算是特別紧密的合作关係？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nix拿了钱也是真办事，毕竟在夜之城这条道上混信誉是第一，很少有人干捲款跑路这种事儿。
地点定的也不远，就在罗格的老朋友那儿，漩涡帮一—
说起来罗格和漩涡帮能切割乾净还真得感谢一下凛，天知道那帮金属改造狂人会干点什么出来，罗格也不得不每天提防这些傢伙。
现在目的已经清晰：
进全食品工厂，找清楚大功率伺服器和入网节点，趁著公共网络里的ncpd网管，公司狗以及其他好事者没注意到之前把强尼和丽贝卡先塞到黑墙跟前至於到黑墙跟前怎么干nix可不会关心。
毕竟这钱强尼说的很清楚，就是门票罢了，nix只负责放一条线看看赛博网络中是不是会出现那个传说中的天才黑客，毕竟干这行的都对牛逼人物有种狂热的崇拜感。
事情的过程很顺利。
罗格基本不需要怎么谈，只用了一批义体，还有一些漩涡帮感兴趣的街头情报，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直接张开大门让nix一行人直接进去用了他们的子网——
不知道是不是钱的原因，漩涡帮那些经常躺在椅子上的黑客都把位置让开了。
中午出门，晚上就从网络中出来回到了来生。
说实话强尼的宿醉都还没醒，二人就在赛博网络的世界中游走了一遭。
什么旧情难忘，什么老熟人相见，什么红顏知己一这些统统没有。
丽贝卡只记得一堆数据构成的空虚空间中，那宛如神像一般的女人俯瞰著他们这样渺小的赛博灵魂，她说了一些冷淡至极和充满交易味道的话语，让强尼都忍不住吐槽，“这特么就是白脸表”“婊里婊气的发言”等等——
nix也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就是他以为高明的数据连接实际上在奥特感应到以后全部被切断了，关於强尼，网络天才奥特以及丽贝卡的三方谈话相关的內容一点都没有了解到。
从网络中出来后强尼消停了许多，但丽贝卡的小脑袋貌似还没醒过药效，罗格派来生佣兵把她接回来的时候，她正躺在降温设备上呼呼大睡。
荒坂在这个过程中只是简单探查，nix的技术还是可靠的。
只是罗格觉得这可能是故意为之。
一天一夜，强尼这人不见到阳光也没事，摸著脑袋从来生沙发上起来的时候嘴里还在咒骂—
“操你*的，那感觉真像是被一堆刀片把脑子型了一遍！”
透过丽贝卡的声音，强尼的语气带著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他忍不住活动著丽贝卡纤细的手指，想要找回一丝丝身体还在控制之中的感觉。
刚才那种如浩瀚、寒冷、庞杂到非人一般的意识数据洪流仿佛还在冲刷著本就岌岌可危的他——
罗格靠在沙发上，淡绿色的霓虹灯投射在她冷冽的脸庞上跳跃著，眼底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网络中的事情她不清楚，但知道这几人断线了几秒。
“前女友的问候”如何？”
“可怜她只给了你半分钟不到，看来你们聊得——很深入”？”
说话间她还示意门口的安保把今晚来生的客人看好点，尤其是周围，早都是罗格的暗桩了。
“深入？”
强尼身上透出一丝诡异的气质，那才是丽贝卡张牙舞爪狰狞的样子，“ai差点把强尼跟我洗了一遍，我感觉我们就是她嘴边隨便就可以吃了的一盘菜！”
“什么破烂代码，像特么的废墟””
“比黑墙那玩意儿还嚇人！”
强尼的语气再次回归。
只是这次话语中多了几丝中年男人的无奈，似乎在酝酿和组织语言。
“给我几分钟丽贝卡。”
意识不稳固的时候，丽贝卡显然对於强尼的酗酒和抽菸行为不满。
“嘿罗格，那疯婆子確实开口说了些什么——我们脑袋里的这颗定时炸弹，关著我灵魂的狗屁笼子，她说了可以搞定。”
强尼顿了顿，眼神开始锐利了几分。
一切皆有代价。
奥特早已没有人类感情，只讲究利益互换。
“代价这事她不提我也能感觉出来不是什么好事儿，只说了付不起也得付”。”强尼嘴角扯起笑容，渗出几丝血痕，“奥特就他妈喜欢打哑谜，跟五十年前一个德行。”
正题总算来了。
“奥特需要的就是混乱，然后对目標无所不用其极地撕扯，像头饿极了的怪物一荒坂的，军用科技的，甚至是欧洲公司！”
“我们这种有趣的容器就是跳板跟钥匙，我们纯特么是拿来钓鱼的，每个在脑袋里胡搞的公司都想把我们活剖了——”
强尼砸吧著烟。
可当罗格听了强尼的整体敘述后，她已经开始后悔替凛劝这二人死心了。
“代价的事以后再说。她给了个见面礼”—一关於华子那婊子的特工结社和他们的打孔卡”玩具。”他压低声音，“那些卡片不仅是密码本，更是某种——精神频率的校准器，用於暴恐机动队（）的某个深层系统调频”，见鬼的我他妈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得跟那两个不知道是不是怂包的前公司狗独狼合作。”
暴恐机动队？！
罗格立马站起身。
双手指著自己，显然很是无语罗伯特是个麻烦製造机，似乎在质问对方。
“强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