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寿辰吉时将至,宾客们想必也等得急了,我们……还是出去吧。”
高天龙闻言深深地看了高阳一眼。
他不再多言,只是撑着膝盖站起身。
“好,出去。”
“今日是祖父寿辰,理当高兴。”
爷孙二人前一后走出书房。
清风徐来,吹动枇杷树的枝叶。
很快。
两人来到前厅。
虽然宾客不多,但基本都是老熟人,也少了几分套路,更显真心。
“老匹夫,今日你我兄弟可要不醉不归!”
赵破奴端着酒杯,一脸豪爽的道。
“不错。”
“今日大寿,谁怂谁孙子。”
秦振国闻言,也大步上前,声若洪钟。
高天龙一扫方才在书房的沉郁,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高声道,“要喝便喝,老夫怕你们几个老货不成?”
顿时。
气氛一阵热络。
上官婉儿止不住心底的好奇,凑近高阳道,“夫君,祖父刚刚找你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么久?”
“无非是催促我等为高家开枝散叶,多多努力,延续香火,最近是有些懈怠了,晚上好好努力。”
上官婉儿闻言,俏脸瞬间飞红。
她轻啐一口:“信你才怪!”
也就在这时,早就按捺不住的高长文跳了出来。
他整了整衣冠走到厅中,朝着高天龙深深一揖。
“祖父,孙儿此次为您寻来了一件真正的宝贝,绝对是世间罕有,独一无二,特来给祖父贺寿!”
高长文这话一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正在与上官婉儿低声交谈的高阳,也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
“哦?”
高天龙很给面子地笑道,“长文有心了,是何宝贝,竟说得如此玄乎?不如拿出来让祖父开开眼界。”
高长文见成功吊起了众人的胃口,更是得意。
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锦盒中,取出一只玉盘。
那玉盘质地看上去温润细腻,色泽白皙,在金色的阳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单看卖相,确实不俗。
“祖父,诸位叔伯请看!”
高长文高举玉盘,如同展示稀世奇珍。
“正所谓玉盘好不好,便看能否如池塘中的荷叶水滴滚落在上,变的越来越大!”
“而此玉盘,便是一个绝世玉盘,可聚水不散,凝露成珠!”
“只需清水一滴,落于盘心,便能如荷上露珠,圆润不侵,滚动自如,堪称神乎其技,这乃是孙儿花了足足三千两的银子,从一个西域胡商手中好不容易求来的!”
三千两!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就连高天龙也微微动容,倒不是心疼银子,而是好奇这滴水滚珠的神奇景象。
毕竟若真是如高长文所说,那这三千两花的倒也不冤!
高阳嘴角微微一抽。
什么三千两……
他分明只给了一千两。
但滴水滚珠……
高阳一脸深意,看向高长文所在的地方。
“长文兄,这还等什么,还不快演示一番让大家瞧瞧!”
赵日天来了兴趣,忍不住的催促道。
高长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早有准备,命绿萝用玉盏盛来清水。
接着。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翼翼地蘸取一滴清水,然后屏住呼吸,将那滴水珠轻轻滴落在玉盘光洁的中心。
刷!
这一刹。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期待着那神奇的一幕。
就连高峰,赵破奴等人,也不由得纷纷看去。
很快。
水滴落下。
然后……顺着玉盘的弧度,悄无声息地滑开,晕湿了一小片,与普通盘子毫无二致。
瞬间。
现场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嗯?
高长文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片水渍。
场面,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亲眼所见,那胡商演示时,分明是滚珠之象,这怎么变了呢?”
“肯定是操作的问题,诸位莫慌,我再来一次。”
高长文手忙脚乱地又滴了几滴,结果却依旧是水珠要么摊开,要么滑落,毫无滚珠之态。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高峰以手掩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孽障,果然又搞出幺蛾子了!
高长文急得满头大汗,一张脸涨得通红,嘴里反复念叨的道:“不可能啊,我亲眼所见的!”
就在高长文快要崩溃之际,高阳缓步走了出来,他拿起那只玉盘,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在金色的阳光下仔细看了看盘心,随即了然一笑。
“长文,此物看着并非假货。”
高长文一听这话,就如同抓到救命稻草:“兄长,你也觉得是真的对不对?人都有状态起伏的时候,这盘子肯定也是,它今天的状态不好!”
高阳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调侃:“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买到假货,你是……入局了。”
“入局?”
高长文一脸茫然。
高阳解释道,“此乃滴水滚珠局,古玩行当里一种不算高明,却专骗你这种只看表面的肥羊的小伎俩。”
“卖家在演示前,会在盘心极薄地涂抹一层特制的油膜,这层油膜改变了水的表面张力,使得水滴落下时能聚而不散,滚动如珠。”
“但一旦这层油膜消失,所谓的滴水滚珠,便也就原形毕露了。”
高阳用手指轻轻摩挲盘心,继续道:“你买到手后,怕是擦拭把玩过,又放了几天,这层油膜消失了。”
轰!
高长文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一千两银子,买了个镀油膜的玉盘?!
他千挑万选,居然又踩坑了?
高长文郁闷的想吐血。
“兄长,那现在该怎么办?这玩意,可足足花了我一千两啊!”
早知如此,不如去青楼了。
哪怕回来挨一顿打,那也值了啊!
“一千两?不是三千两吗?”
赵日天闻言,顿时愣住了。
高长文当即老脸一红。
高峰后槽牙都开始疼了,恨不得当场拍死这个丢人的孽子!
高阳看着高长文这副可怜的模样,摇摇头道,“这倒也简单,两种法子。”
“第一,趁着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你赶紧找人,看看能否复原那层油膜,然后编个更玄乎的故事,找个比你更识货的冤大头,转手卖出去。”
“能不能成,看你的本事。”
“第二呢?”
高长文一脸急切地问。
“第二?”
高阳瞥了他一眼,“自认倒霉,就当花一千两买个教训,至于那个胡商……我猜,他此刻早已离开长安城,不知所踪了。”
“轰!”
高长文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上涌,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众人也是一阵揶揄。
赵日天更是极为耿直的道,“长文兄,要想在这长安城,找到比你更识货的,简直难如上青天啊。”
高长文:“……”
他听闻这话,不禁更心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