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简单,只需三管齐下便是!”
高阳从容不迫的道:“其一,需一开始便立下规矩,储户支取大额款项,需提前告知,我们可以设定存款的两种方式,一个利息极低,随时取出,另一个较高,但需要到期来取,否则就没有利息,以此来稳定银行的资金池。”
“其二,银行必须立法规定,必须保有相当比例的金银作为准备金,存放于库房或中枢金库,专门应对日常兑付,绝不可将所有存款都贷出去,这个比例需精密计算,形成铁律,违者,诛其九族!”
“其三,这也是最重要的!”
“是什么?”
崔星河迫不及待的道。
“国家信用!”
“由陛下亲自设立大乾皇家银行,统筹管理天下银行,制定统一律法,稳定币值,在某个银行乃至整个体系遭遇危机时,提供最后的流动性支持。”
“如此,三位一体,银行体系方能根基稳固,成为真正的国之重器!”
“国之重器……国之重器!”
崔星河喃喃自语,激动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猛地站起身,双眸狂热的道。
“高相之见,真乃……石破天惊,旷古烁今!”
“下官……下官今日方知,何为经天纬地之才,若此银行体系能成,则我大乾调控经济如臂使指,商贾贸易货通天下而无阻,民间资本,得以灌溉实业,开创盛世,大乾若遇战事或大工程,亦可借此渠道向民间募集资金,不再完全依赖于加税!”
“这……这已非一策一计,这是足以开我大乾万世太平之基业的国策啊!”
崔星河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乾,正在这银行体系的支撑下冉冉升起。
然而,极致的兴奋过后,崔星河又想到了天下豪族,他脸上的激动渐渐被忧虑取代。
“可是高相……此策虽妙,却牵涉甚广,其触动利益之大,堪称前所未有!”
“这些民间票号及其背后的世家大族,岂会坐视朝廷夺其利柄?他们必然拼死反扑!”
“还有……我大乾百姓经宝钞之害,对纸面凭证心有余悸,推行之初,如何取信于民?”
“这……这阻力,恐怕也太大了!”
高阳看着崔星河脸上的担心,微微一笑,重新坐回椅子,语气从容不迫的道。
“崔大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妄想一蹴而就,当由点及面,循序渐进,可由陛下牵头,联合几家信誉卓著,与朝廷关系密切的皇商或世家,在长安、洛阳、扬州等核心之城,试点成立皇家商业银行。”
高阳详细的阐述着步骤。
“初期,也别搞的太大了,以安全的异地汇兑业务吸引商贾,以看得见的利息来吸纳民间小额存款,同时谨慎的审批小额贷款业务,树立成功样板!”
“待其信誉建立,模式成熟,百姓与商贾尝到甜头,再逐步向大乾各地推广,最终编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大乾的大网。”
最后,高阳的一双目光落在崔星河身上,笑着道。
“崔大人,这银行虽难,其中涉及到的细节极多,但高某相信以崔大人的本事,必定没什么问题的。”
崔星河闻言,心潮再次澎湃。
活阎王……这是认可他了?
但一想到天下票号,还有那些各地的靠着放贷为生的刀枪炮,他不由得苦笑道。
“高相,下官明白银行的好处,只是……这银行若由下官提出,无疑是将下官置于风口浪尖,成为所有旧有票号及其背后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这得罪的人,恐怕比一条鞭法和推恩令加起来还要多,日后别说是走夜路了,怕是出门都得小心暗箭啊!”
高阳看着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淡淡道:“崔大人,天下利益是守恒的,这是永恒不变的铁律。”
“朝廷若是想多拿一点,掌控力想强一分,就必然有人要损失一些,推行新政,岂有不得罪人之理?”
“推恩令得罪了所有藩王宗亲,一条鞭法得罪了无数地方胥吏和兼并土地的豪强,这银行之策,要动的是天下钱流,得罪的自然是掌控钱流的势力。”
高阳顿了顿,语气悠然的道,“当然,这便看崔大人自己了,是做一辈子的太平官,庸碌无为,还是行此非常之事,博一个青史留名,奠定宰相之基?这取舍,在于你自己。”
“反正,高某计策是给了,钱肯定是没法退的,这银行一出,自能解决民间票号问题!”
崔星河:“……”
他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内心一阵天人交战。
高阳的话如同魔音灌耳,一边是青史留名,位极人臣的诱惑,一边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风险。
但一想到那银行描绘出的宏伟蓝图,想到自己可能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想到宰相之位……
良久,崔星河猛地一咬牙,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再次躬身的道,“下官定当殚精竭虑,将此银行之策完善,纵前方万难,亦绝不后退,绝不负高相今日点拨之恩!”
高阳见状,笑容更深。
他也站起身,朝着崔星河一脸肃穆的鞠躬道,“崔大人这为了大乾,为了天下百姓,不惧权贵,不惧死亡的拳拳报国之心,高某佩服!”
崔星河脸上笑容一僵,瞬间垮了下来。
“???”
他也没说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