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拥护谁做下一任族长?”
一男人怀抱大树,跌坐在地,他盯着蛰伏在自己脖颈上的八足黑虫瑟瑟发抖,“小……小小姐……”
男人面前,一个穿着百鸟纹艳红百褶裙嫁衣的少女双手抱臂,面露不耐,“大黑,咬他。”
“啊!!!”
那只八足黑虫迫不及待将口器刺入男人颈上血管。像被细若毛发的尖针扎了一下,不太疼,但男人发出凄厉惨叫,“小小姐,饶、饶命啊!”
少女身上佩满各式银器,她俯身,一阵银铃脆响:“说。你拥护谁做下一任族长?”
叫嘎索的男人一动不敢动,结结巴巴道:“您……是您。”
“说谎会死。”少女道。
小小姐可绝非是爱开玩笑的个性。嘎索一哽,他双目紧闭,“大小姐!姎萝大小姐!”
红嫁衣少女一歪脑袋,目光淡淡扫过八足黑虫:“哦。又失败了。”
她直起身,摘下繁复精巧的花帽银冠,扬手就抛了,“跟阿爹说,我不成亲了。”
嘎索整颗心脏一抖,也顾不上害怕,连滚带爬摸到少女脚下:“小小姐!乾天部落的迎亲队伍都在路上了,您不能乱来啊!”
少女转身走。
情蛊牵魂缠,又失败了。
她得重新养。
艮山部落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少女,向来什么极端凶残的蛊王都是随手养着玩,但她这回又又又又一次在牵魂缠上栽跟头了。
牵魂缠,是情蛊当中的一种,却又不止于男女间相思情爱,它的本事稍稍大些,能作用于上下君臣,左右亲朋,使中蛊者言听计从、绝无二心,狂热忠诚、绝对服从。
虽艮山将多种逆天蛊术列为禁术,不能传,不可种,但为保部落和平稳定,族长御下威严,会牵魂缠之术是继承族长之位的一大隐秘前提。
少女从没想过当什么族长。
她大姐姐姎萝才是众望所归。
先前问嘎索那个问题,只是想试试她的牵魂蛊有没有成功。
显而易见,失败了。
至于成亲?不在乎。
应下阿爹不过是为有机会逃出艮山。
牵魂缠,她一定能制成。
在这密林中还没走两步,忽闻前方枝叶簌簌,有人提剑撩开绿藤,散漫踏入这方小天地,他一双浅金色瞳孔穿过落叶飞花与少女相撞。
“小女郎,你要去哪?”
青黛后退一步。
她呼叫毛子。
毛子夹声:来了,小女郎。
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叫阿依青,也唤作黛女,无论大名还是小名,在艮山语都意为漂亮又珍贵的小丫头。
天下一域共分八个部落,各部有各自的文化风俗,如势头最猛的乾天,民风彪悍,擅游牧和骑射,位于南方的离火则擅长用火、锻造。
艮山多山林,族人种草药,也养毒虫,最擅蛊毒之术。
阿依青是艮山部落首领家最小的女儿,也是艮山最厉害的天才巫师。
这样的天才,却频频在一个难度中等的情蛊上栽跟头。
匪夷所思。令人发指。
再说阿依青今日为何会穿着嫁衣。如今八大部落的局势已隐隐动荡,边陲摩擦不断,不复往日之和平。嘴上说的不牢靠,于是各大部落会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联姻,来寻求同盟。
显然,联姻只是政治制衡的一种暂时性手段,一点微薄亲缘拴不住真正的狼子野心。
这手段一旦玩砸,顷刻间被吞并也是大有可能。
是以,因乾天势头最猛,别的部落拿捏不住,便有心提防,都不愿与乾天假惺惺地交好,像是刻意孤立了他们一般。
乾天首领别无他法,只得将目光转向久居深山不出的艮山部落。而艮山族长为时局考虑,也勉强答应了下来。
两边都只有最小的孩子未婚,艮山族第六女阿依青和乾天族第九子顺理成章成了联姻对象。
在原剧情线中,阿依青满脑子只有制蛊,做不出牵魂缠,旁的事都是浪费时间。
于是她逃婚了。
跟刚刚发生的一样,人还没跑,就被亲自来迎亲的乾天第九子撞个正着。
可九王子同样是个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自幼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对感情二字,若非对方心甘情愿,强求不得,不要也罢。
他只当看个热闹,装作不知情,将未婚妻光明正大放走了。
一个跑了,一个装傻,两族中最受疼爱的小孩没一个诚心想结亲,这场联姻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八大部落动乱频起。
战乱持续了一年多,没有赢家,几乎人人自危。艮山左右部落早已结成同盟,他们看准时机,大肆进攻艮山。
在艮山摇摇欲坠之际,隐世研究制蛊的阿依青回到了艮山,助族中长辈逼退敌军。
她以一人之力,为艮山族人多争取了三月喘息时间。可三月后阿依青力竭,艮山呈现出排山倒海般的败势。
在敌军即将攻破艮山那日,有一支意想不到的援军到了。
说是援军……
不如说是乾天九王子一人。
明明乾天已受重创,在一年之中也被其他联合部落针对得最狠,浴血奋战,寸步难行。
在这关头,他却到了。
年纪尚轻的九王子单骑横枪,勒马于危城前,他甲胄尽裂,血染征袍,右脸留下了一道深深箭痕,经年累月风干成了狰狞旧疤。
但他大笑起来,双眸亮得骇人,模样依旧神采飞扬,如日之升,“狼狈为奸的宵小之徒,艮山就在我身后,看尔等谁敢!”
悍将守城,巫师坐镇,一场鏖战三日后的惨胜。
敌军才退,阿依青不管不顾冲下城墙。硝烟未散,她所有呼喊都哽在喉间,想问的话半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
他已沉沉垂下头。
艮山、乾天,先后而亡。
“本世界任务:改变阿依青和拓跋奎的be结局,统一八部,走向和平。完成积分:2000分。”
咔嗒——
九王子踩着树枝,往前半步。他穿孔雀蓝锦袍,身形修长,腰腹紧实,并非壮硕如山,若隐若现、点到即止却尽显狼性。
只是他深邃眼窝中总流转着三分恣肆笑意,就显得青涩、阳光许多,一条点缀了赤玛瑙和琉璃珠的宝蓝抹额绕过额前,束于脑后,两侧红蓝流苏散在鬓边,与发间两条细麻花辫缠在一处。
当真是明亮得灼灼夺目。
青黛扭头:“大黑。”
她肩头一只半指长的八足黑虫猛地向眼前人脸上冲去。
拓跋奎竟不闪不避,任由那淬毒黑虫振翅攀上脸颊,高高竖起尾刺——
他却始终漫不经心,一双浅金色瞳孔锁住嫁衣少女,反而低笑出声:“按艮山的规矩,莫非说亲不成,就要跟未来郎君争个你死我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