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是一种礼仪。
是一种言谈。
是一种敬畏。
是一种求索。
是一种庇护。
……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在外为兵,在内就是祭祀,包罗万象,诸子百家,万事万物,都在祭祀之中。
人之动静,人之饮食,人之欲望,人之一切……皆在祭祀之中。
楚国!
久远的记载中,楚国尚未立国的时候,还只是一些稍大的部族之时,祭祀就未有缺少过。
祭天法祖,就未有断绝过。
每一岁都有大型的祭祀,祭祀天地鬼神,祭祀泰皇帝君,祭祀山川河流,祭祀太虚星辰。
每隔一段时间,也有稍小一些的祭祀。
范围和限制稍稍大了一些。
然!
祭祀是有有用?
自然是有用的。
通过祭祀,可以明晰尊卑、上下、层次、权势、地位……,非如此,楚国当年难以安稳。
更难以得到很好的传承。
诸子百家中的儒家,许多道理都是从祭祀中来,进一步给于诠释和细述了,本质上还是祭祀。
但!
那些祭祀是泰皇帝君所定?
似乎……不太像。
因为,许多东西都在变化,许多事情也在变化,人……更无需多言,无时无刻都在变化。
昊天的道理。
泰皇帝君的道理。
是永恒的。
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是以……,许多事情就不太一样。
而今。
景煜所言,要请楚国王族祭祀一脉的残留高人为他们操持一场祭祀之礼,在那场礼仪上,定下他们合作的章程和谋划。
如此,来约束他们。
如此,来束缚强制他们将力量汇合一处,以谋长远大业,以谋将来可以更好的对抗秦国。
继而,将大楚重建!
……
听上去,似模似样。
听上去,还是有些意思的。
然而。
那个法子真的有用?
通达泰皇帝君的祭祀?
沟通神祇,沟通天地神灵,与之言谈,与之祭祀,此般有成,请泰皇帝君降下神妙之力?
可成?
有用?
难说!
如果真的有用,那么,泰皇帝君当初应该庇护楚国才是,而今,楚国何在?楚国已经沦亡了。
无用?
又难说。
家族传承数百年乃至于更久远,诸夏间,却有一些奇人异士,可以做到那一步。
可以真正的沟通泰皇帝君。
可以真正的沟通天地鬼神。
可以真正的请下天地伟岸的莫测之力。
惜哉。
多是耳闻,多是典籍上的记载,并未真正见识过。
大楚王族的祭祀一脉残留之人,那些人的身份是尊贵的,基本上都是和王族有关,许多人身上都有流淌王族的血脉。
可是。
那些人的祭祀真的有用?
是否会真的有约束之力?
只怕……难说。
而一份没有外在约束力的章程,如何有用?千百年来,诸夏的诸国之间,签订不知多少分盟约了。
有用?
无用!
有些盟约,也是依从祭祀而来,结果……无用。
如果眼下有一位甚是有威望的大楚王族血脉后人站出来,是最佳的选择,而那个选择……眼下没有。
祭祀?
听起来可行。
又多令人……狐疑!
毕竟,今儿前来这里不是单单来喝茶和吵架的,而是想要找出一个法子应对楚地的麻烦。
祭祀之法?
听起来怪怪的。
景煜真相信祭祀之法?
对那些祭祀之人很有信心?
有一位兄弟的提议有些道理,如果换成楚国的南公前辈,祭祀之法或可有极大的作用。
不是不相信祭祀一脉的那些人,而是……楚国都沦亡了,他们无疑也要负一些责任。
当然。
若只是想要为他们操持一场盟约的祭祀,他们也是欢迎的,毕竟……都是楚人。
每一分力量都是珍贵的。
“祭祀之法。”
“祭祀之礼!”
“很少有真正的传承了,儒家的那些礼仪多虚妄,许多都是孔丘那个酸儒后来鼓捣出来的,根本无用。”
“而大楚的王族祭祀之人,所得传承不多。”
“真正的祭祀传承在大周祭祀一脉上,在……如今的阴阳家术者一脉那些人身上。”
“昔年,嬴政封禅泰岳,阴阳家亲自主持祭祀,些许消息,想来你我都是知道的,天地风云变色,万灵相应,何其恢弘。”
“何其玄妙!”
“阴阳家的那些狗东西,惯会吃里扒外,惯会见风使舵,大周刚有沦亡,就迫不及待的入秦了。”
“秦国这些年顺风顺水,能够攻灭诸国,能够一统天下,他们指不定做了什么手段。”
“祭祀之法。”
“千年以前,大周凤鸣岐山,太公望曾亲自主持祭祀,引得天地异象响应,而后……顺应天道,将殷商攻灭,取而代之。”
“……”
“景煜老弟!”
“楚国祭祀一脉中……有那样的高人?”
“没有吧。”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就是当年的大祭司,也做不到如阴阳家那般。”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关于祭祀的道理,我等也不甚清楚。”
“如果真的要立下一场祭祀,我是没有意见的。”
“诸位呢?”
“……”
“祭祀于天地鬼神,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祇身上,并无大用。”
“真要祭祀,也是可以的。”
“我是没啥意见。”
“……”
“还以为景煜老兄你会准备一个一等一的法子,结果……来了一个祭祀之法。”
“祭祀之道,传承数千年,三皇五帝的岁月,就有存在。”
“的确高深莫测。”
“真正的祭祀之道,真正的约束,真正可以沟通泰皇帝君,我是相信的,就怕祭祀一脉没有高人。”
“要不如屈黎兄刚才所言,请南公前辈出手?”
“南公前辈是阴阳家的人,无论是智者一脉,还是巫山十二峰的阴阳家,都有很深的关联。”
“于祭祀一道多有精通,儒家荀夫子当年在楚地为官的时候,就曾多次问道。”
“咱们派人去请南公前辈如何?”
“……”
“南公前辈?”
“这些年来他的踪迹多有不显,有闻多在西域之地了,似乎是昔年得罪了道家的那位郡侯,不得已远走诸夏。”
“哼!”
“江南的那位甚是霸道了些。”
“景煜老弟,除了祭祀之法,可还有别的上好之法?”
“我觉祭祀之法,略有些不靠谱。”
“想来也不只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
“立下一个章程是有必要的,单凭我等一家一人之力,实难渡过眼下局势。”
“唉。”
“我等本没有做什么,却引来那样的人事。”
“……”
“……”
方寸之地,嘈杂之音而起。
你言我语,你争我辩。
你嘲弄,我讽刺。
你不解,我怀疑。
……
初始有些肃重,未几,便是有些放浪形骸了,便是有些嬉嬉笑笑了,便是有些无所无谓了。
“诸位,诸位!”
“且听我一言。”
“诸位刚才所言,在下都有细听,所忧不过是祭祀之法是否有用!”
“毕竟,有兄弟所言,如若祭祀之法有用,那么,大楚何以会沦亡?我等又何以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这一点,其实是不难解释的。”
“祭祀之法,勾连泰皇帝君。”
“遍观我大楚国君祭祀昊天的祭文,若是都能一一实现,若是都能一一施展,那么,今日一统天下的当不会是秦国,而是我等了。”
“不能遵从祭祀祭文的誓言,方有大楚的国难。”
“我等各大家族千百年来,也有一次次祭祀,那么,且细细思忖,那些祭祀上的言语是否都实现了?”
“是否都遵从了?”
“如果一切都遵从了,我想昊天泰皇帝君是不会抛弃我等的!”
“故而,祭祀之法,祭祀之礼,在诚于心,显于形,诚于天道,敏于后土,方能通达神祇!”
“那也是祭祀一脉的人所言。”
“祭天法祖,是有用的。”
“是可行的。”
“高人!”
“亦是有的。”
“南公前辈自然是合适的,不过,祭祀一脉似乎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他们会为我等请来一位真正的祭祀高人。”
“在泰皇帝君面前,祭祀立下,章程立下,我等的盟约立下,楚地的麻烦当小矣。”
“至于说祭祀之法是否会有约束力,是否会有钳制我等的力量,则是全在我等!”
“如果在解决楚地的隐患之后,有人公然做出一些有损约定的事情,那么,祭祀的盟约或许有用。”
“只是一小部分人违反的话,完全可以处理。”
“一大部分人违反,自然就形同虚设了。”
“无论以后的事情如何,起码眼下的麻烦首要解决,诸位说……是否这个道理!”
“……”
“高人?”
“祭祀一脉要请来一位高人?”
“不是南公?”
“是谁?”
“……”
“不知道,我也不知。”
“若是我等没有疑义,接下来都可慢慢了解。”
“……”
“景煜,如你所言,祭祀之礼,祭祀之法,其实都在一心,于那些,老子并不在乎。”
“楚地的麻烦。”
“除了诸郡官府和秦国咸阳派来的一些力量,江东下相的项氏一族该如何?”
“他们最近愈发张狂了,愈发放肆了。”
“海域岛夷之地的事情,我等都是知晓的,他们太放肆了,太不将我等放在眼中了。”
“他们自觉现在的翅膀硬气了,自觉有可能同我等平起平坐了,自觉楚国沦亡了,有希望站在我等头上了。”
“他们……配吗?”
“一群下贱的人,若非我等前人的提携,他们焉得有今日的荣耀?一群不知感恩的人!”
“一群忘恩负义的人。”
“在箕子朝鲜、辰国之地,他们就明显有些异心,否则,那里的局势焉得败坏?”
“我等之力焉得分散?”
“项氏一族,别的不怎么样,冲锋陷阵还是可以的。”
“若是肯顺从我等,他们就是复兴楚国大业的一柄利剑,再加上我等的粮草辎重、人手支撑。”
“重现楚国,重建社稷宗庙,指日可待!”
“我意……接下来祭祀之后,将项氏一族作为重点清肃的目标,以宽慰我等之心。”
“如何?”
“诸位可有意见?”
“……”
“项氏一族!”
“近年来,的确有些桀骜不驯了,当年他们就是那样,现在又重现故态了。”
“岛夷之地,是一处不错的地方,他们要一力占据之,还立下不少的规矩,啧啧,还真将自己当盘菜了。”
“屈黎兄的这个提议,我觉挺不错的。”
“项氏一族,该好好教训一顿。”
“让他们看清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的地位,是很有必要的。”
“……”
“项氏一族!”
“他们数月来的动静不小,岛夷之地也就罢了,真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我等拿他们没有法子?”
“只是眼下没有必要罢了。”
“近月来,他们有人前来淮南地,还勾连了一些人,还以为我等不知道,他们……应该是想要趁着楚地乱象,好分一杯羹!”
“说不定,此刻正商量着和秦国官府合作,一起对付我等。”
“他们多狼子野心,当年的项燕是那样,他的后人也是如此。”
“清理项氏一族,很有必要。”
“楚地的安稳,复兴大楚,有我等就足够了,项氏一族,可有可无之人,不听话的狗,杀了不可惜。”
“若是不杀,时间长了,说不定会反咬我等一口。”
“那个时候,可就不妙了。”
“……”
“项氏一族!”
“要整肃项氏一族?”
“这个……,没有必要吧?”
“项氏一族在军中还是颇有威望的,项燕在军中的时候,八成以上的将士于其都是信服的,固然跋扈嚣张了一些,领兵作战总归还是可以的。”
“项燕身死之后,他手下的许多将士都有离散,这些年来,我等也有招揽,可惜,效果不大。”
“他们好像还是更愿意相信项氏一族的人,对我等也有一些偏见。”
“将项氏一族清理掉,楚地……很可能又要有乱象了。”
“我等楚人之间,就要起冲突了,那个时候,消耗的是楚人之力,不太好吧?”
“其实,咱们刚才提及的祭祀之法,我还想要请人相邀项氏一族的人一道参与的。”
“若是他们识相,若是他们识趣,如果他们肯收敛,那么,他们也是我等将来复楚的一大助力。”
“毕竟是一柄好的利刃,真要砸掉、毁掉,一时间,还不太容易寻找替代之刃。”
“说来,项氏一族也是希望重现大楚的,项燕当年因秦国而死,项氏一族对秦国是愤恨的,是恼怒的。”
“这样的一股力量,我等更应该考虑将他们收归所用,而非剿灭之,而非自断一臂。”
“屈黎老弟,昭老弟,景煜,诸位,你等如何看待项氏一族?”
“真要将他们清理掉?”
“于我等楚人而言,可是不小的损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