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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血玉示警避祸殃,残阵染血死求生

    严九娘已是幽冥境初期的修为,此番亲自动手,对云烬而言本就是猫捉耗子的死局。

    可就算是耗子也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云烬转身便逃。寒潭溪阵法虽强,却困不住他太久。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他是被打上标记的猎物,寒潭溪上下游早已布满执律堂的岗哨,唯有折返外门,才有一线生机。云烬咬碎牙关,一头扎进外门方向的密林。

    他借着密林的掩护,堪堪避开几波执律堂杂鱼的围堵,一路狂奔至药房侧面的巷口。这里,正是先前那个白衣人——号称黄泉路摆渡人的澹台明,隐去身形的地方。只要澹台明还在附近,只要他肯出手,自己定能再次摆脱严九娘的追捕。

    云烬脑中飞速复盘,已经想通了关键关节。逃离杂役院时那道死死锁定他的神识,分明是执律堂高手甚至是严九娘本人,可就在澹台明拐入药房巷弄隐去身形时,那道神识竟如潮水般退去了。是澹台明!他在暗中帮自己。

    念头刚落,云烬拐入巷弄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巷尾立着个女人,背对着他,腰肢轻轻一扭,像条无声吐信的蛇,缓缓转过身来,眉心一点红痣在月光下格外妖冶,冲他勾起一抹浅笑。

    银凤!内门大师姐,专修《千幻媚心诀》的煞神!

    云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身亲眼见她把一个师妹的脊椎骨活生生扣出来,做成挂件系在腰间把玩,脸上还挂着那般人畜无害的笑。

    “怎么不跑了?”银凤的声音柔得像水,带着几分勾人的媚意,“别怕,我不是来抢你身上东西的。”

    云烬半点都没信,手指悄然扣紧了袖中引雷砂的纸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太清楚这种话有多坑人了。第二世,有个师兄也这般笑着对原身说“我帮你”,结果转头就把他卖给了专吸修士灵力的鬼修,害得原身魂飞魄散,差点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银凤似是看穿了他的戒备,也不恼怒,转身便走,冰蓝色的裙摆在月光下一摆,裙摆右下角绣着的一朵黑莲一闪而没。就在她即将消失在巷口时,又忽然回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这次你要是能从严九娘手里活下来,记得来内门找我聊聊。”

    话音未落,人影便已彻底隐去,没有脚步声,连影子都没多留半秒,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烬还僵在原地,手里的引雷砂没松,心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银凤为何会在此处?她那句“聊聊”又藏着什么玄机?

    不等他想明白,一阵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猛地袭来,耳垂更是烫得惊人。那枚血玉耳钉像是烧红的烙铁,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经脉往下冲,直逼丹田。云烬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咬着牙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等他回过神,猛地抬头看向银凤刚才站着的地方,才发现地上竟有一小片湿痕,是水渍,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花茶。

    云烬的眉头瞬间皱紧。

    这味道,原身的记忆里有!第一世,那个号称能断生死的玄水老人,手上常年洒这种味道的花茶粉,说是能安神定魂。

    可玄水老人不是早就归隐山林了吗?这花茶的香气,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银凤和他有关?

    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盘旋,云烬却来不及细想,耳垂又是一阵剧痛,血玉耳钉的热度越来越高,像是在催他做什么决定。

    他扶着墙,目光扫过巷子深处,忽然顿住——那里有堵断墙,墙根下压着一块青石板,石板边缘刻了个“归”字,刻痕极浅,若非他此刻心神高度集中,根本察觉不到。

    一种莫名的牵引感从耳钉传来,云烬鬼使神差地一步步往里走。每走一步,耳钉就烫一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耳而出。走到青石板前,他蹲下,伸手去摸那个“归”字。

    指尖刚碰到石面,青石板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下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锁链在缓缓拖动,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直冲鼻腔。

    云烬猛地抽手,却已经晚了。

    青石板“咔嚓”一声翻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井口,深不见底,阴风从里面阵阵吹出,吹得他汗毛倒竖。井口边缘,还残留着几道抓痕,深可见骨,像是有人临死前拼命挣扎过。

    这井,绝对有问题!

    云烬心头警铃大作,正要后退,身后就传来一声冰冷的冷笑,像淬了毒的刀子,划破了夜的寂静。

    “我说你怎么还不出来,原来是藏在这里。”

    是严九娘的声音!她已经摆脱了困阵追过来了。

    云烬浑身一僵,却没回头。他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严九娘此刻定然站在巷口,满眼狠戾。

    “倒是会挑地方。”严九娘的声音渐渐逼近,带着几分戏谑,“轮回笺的气息,我闻了整整百年,你可知前六个身怀轮回笺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云烬背脊绷紧,依旧没有回头。

    他听得分明,严九娘的脚步错落有致,根本没使出全力。

    她是在玩,在把自己当成掌中的猎物,慢慢戏耍,慢慢折磨。

    “有的抹了脖子,有的吞了毒药,有的一头扎进化骨池,还有的跪在地上求我收他为徒……”严九娘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可最后呢?这六个人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云烬没有回话,而是盯着那口黑漆漆的井,手慢慢摸向引雷砂,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他知道不能再拖了,要么跳下去赌一把,要么留下来和严九娘硬碰硬,死路一条。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往井边迈。就在这时,耳垂的热度突然变了。不再是灼人的烫,而是有节奏的跳,一下,一下,和他的心跳同频共振。

    云烬低头,瞳孔骤然收缩——那枚血玉耳钉裂开的缝隙里面透出一丝诡异的红光。那红光照在地上,竟映出了三个字,字迹鲜红,像是用血写的:

    别下去。

    可是不下去,自己又能躲到哪里?

    云烬一咬牙,翻身就往井里滚。身体在空中打了个旋,大腿狠狠撞在井壁石棱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直流,疼得他眼前发黑。他硬是咬紧牙关,借着大腿的刺痛保持清醒,落地时顺势蜷缩成球,后背重重砸在泥水里,将下坠的冲击力卸去大半。

    井底湿冷的潮气裹着腐叶味扑面而来,他刚撑着胳膊坐起身,头顶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他跑不远,定是躲进了附近的林子里,你们分头去搜!”是严九娘的人。

    云烬立刻贴着墙角蹲伏下来,后背紧紧抵住冰凉的井壁。耳廓上的耳钉忽然发烫,一道细弱的红光从缝隙里渗出来,落在布满青苔的石壁上,映出四个小字:子时将至。

    他心头一紧,拳头下意识攥紧。

    这耳钉是他轮回的依仗,以往只有生死关头才会发烫预警,如今竟能显字计时,分明是轮回之力正在觉醒。再过半个时辰,子时一到,他就能带着记忆回溯重生。

    可眼下的问题是——他得活到那一刻。

    严九娘的人就在外面搜捕,这口枯井根本算不上天险,只要有人探头往下看,他就会暴露。

    云烬眼神一凛,抬手咬住左手中指,牙齿用力一磕,血珠立刻冒了出来。他顾不上指尖的疼,直接蘸着血往井壁上画。一笔横平,两笔竖直,第三笔陡然勾连,带出一道扭曲的弧线。

    这不是完整的阵法,只是玄水老人曾对原身提过的“引煞归虚”残纹。

    他还记得当时的对话,玄水老人捻着胡须叹气:“这残纹霸道得很,能把追踪的神识原路反弹回去,让施法者神识紊乱,分不清虚实。可惜失传太久,老夫也只记得皮毛。”

    “皮毛就够了。”当时云烬随口接了一句,把那几笔纹路牢牢记在了心里。

    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井壁潮湿,血迹刚落就开始晕染,云烬撕下一块衣角,蘸着大腿伤口渗出的血,加快了涂抹的速度。每一笔都精准压在石壁上古老的刻痕里,像是给几百年前某个倒霉蛋留下的涂鸦,补了最后一抹血色。

    最后一笔落下,是个“归”字的闭环。

    残阵成了。

    他松了口气,瘫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调匀呼吸。他藏的位置,正好在阵法核心的阴影里,只要不主动释放气息,寻常修士根本看不出异样。

    更何况,严九娘绝不会亲自下井。云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女人谨慎得成了精,不会轻易犯险。

    头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渐渐靠近。不知过了多久,耳廓上的耳钉突然重重一震,比刚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云烬猛地睁开眼。

    红光再次溢出,这一次竟直接落在血纹阵法上,那些原本黯淡的血色纹路,忽然泛起了微微的红光。

    字迹变了:半刻钟。

    还有半刻钟,轮回之力就能攒够。

    云烬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他知道严九娘的软肋在哪里,也知道该怎么逼她下来。他抬起手,对着井口的方向,比了个中指朝天、四指收拢的挑衅手势。

    然后,他运起丹田仅剩的灵力,大声道::“严九娘!你脸上那条疤,是你师父临死前抓的吧?她说你忘恩负义,迟早不得好死!”

    无人回应,云烬勾唇一笑,声音更响了:“严九娘!你脸上那条疤,是你亲娘临死前抓的吧?她说你欺师灭祖,永世不入轮回!”

    十几息后,严九娘的声音低得像从地底冒出来:“你说什么?”

    井口瞬间安静。连风都停了。

    云烬笑得越发猖狂:“我说,你根本不是什么没人要的弃婴!你是你师父的亲女儿!你一出生她就把你送了出去,就是让你长大了别做魔门的魔人!结果呢?你还是回来了,你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还把她的心脏炼成了子母连心锁!呵,依我看,叫‘亲娘锁’才更合适!”

    “住口!”严九娘怒吼。

    “你不信?”云烬往前走了一步,“那你敢下来对质吗?还是说你怕了?”

    “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云烬冷笑,“那你为什么不敢下来?是不是怕踩到什么东西?比如……她的骨头?”

    井口没有回应。

    但云烬听到了一声极轻的落地声。

    来了。

    他迅速退回阵心位置,背贴墙壁,右手悄悄扣紧了袖中引雷砂的纸包。

    只要严九娘踏入阵法范围,他就在她脚下引爆,配合“引煞归虚”反弹她的神识。她修为高,神识强,反弹力度就更大——加上引雷砂足以伤到她。这次倒要看看,引雷砂到底能对幽冥境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屏住呼吸,盯着井口。

    一道身影缓缓走下台阶。

    红色旗袍,青铜烟杆,脸上疤痕在微光下像一条蠕动的虫。

    严九娘一步步走近,眼神死死盯着云烬。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不敢走到这井底中心。”云烬指着地面,“因为你师父就埋在这下面。你每晚都能听见她说话,对不对?她说你该死了,说你要遭报应。”

    严九娘握紧烟杆,指节发白。她停下脚步。距离阵法边缘,还差一步。

    云烬心下一沉,不够近。

    他还需要她再往前一点。他忽然抬手,把耳钉从耳朵上扯了下来。血顺着耳垂流下。他用力一甩,一连串血珠飞出,正落在阵法上。

    红光猛然暴涨!

    整个井底被照得通红。那些血画的纹路像活了一样,开始游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严九娘脸色大变:“这是……禁制?!”

    云烬笑了:“不是禁制,是请神。”

    “你疯了!这种阴煞之地,你也敢布阵?就不怕被煞气化掉神魂?”

    “我不疯。”云烬看着她,“我只是不想再死一次。”

    严九娘听到这里,瞳孔骤然收缩。她终于迈步了。

    一步,踏入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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