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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交易

    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看似过了,实则牵动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宋韫藏在暗处,操控着那只蜘蛛。

    如今,一根丝动了。

    宋庆德把官服换了,带着一身的怒气去了柴房。

    宋韫在园子里远远瞧了一眼,见她那素来秉着文官清高的父亲,一身靛青色长袍都盖不住浑身的杀虐之气。

    她还没见过宋庆德这个样子,毕竟两世他都被后院的手段哄得团团转,还宠爱着杀害生母的仇人。

    “诶。”宋韫已经不渴求虚幻的父爱,一声叹息不过是替过去的自己不值。

    “表妹这是在愁什么?”

    忽然耳边响起扶玉书的声音,宋韫吓一跳,手里掰了一半的橘子“噗通”一下掉池塘里去了。

    可惜了。

    “你走路怎么没声?”她皱眉。

    “这还是怪我了?”扶玉书轻轻一笑,眼尾弯弯如清风拂过,“连表兄都不称呼了,真枉费我替表妹瞒下了……”

    话说到一半,他已经看见宋韫那愈发幽暗的眸子里的警惕,继续道:“我这不是威胁,而是交易。”

    交易?

    宋韫看了看四周,她和扶玉书站在莲花池边,此处开阔,近处只有一个空亭子,再远些即便有人看到,也听不清二人的对话。

    见此,她轻挑眉尾,对上他的眼睛,问:“你想要什么?”

    见她这么直接,扶玉书确认他没看错她。

    此次前来宋家,他是为了杜绝后患的,父亲心软,但他不会。

    他双手往身后身后一负,“你能力范围内,我希望宋家的事不要再找上我父亲。”

    经他这么一提,宋韫才想起来,扶家的下场确实不好。

    扶东菱两母女她可以当恶有恶报,但扶家实在有些无辜。

    二姨娘梁梦依的娘家是经商的,两年后太后驾崩,圣上亲政,朝廷查得严,梁家手里头有批私茶无法运入京中。

    而那时扶东菱已经知道女儿在魏家受的折磨,便在扶家求了路子,私底下做点药材买卖,用银子来护女儿在魏家的地位。

    扶东菱那榆木脑子被掌柜怂恿放印子钱就算了,还被梁梦依算计上,利用药材的运路把私茶给运进来了。

    只是……

    宋韫心中带着探究,面上却不显,只随意说了一句看似调侃的话:“母亲能再连累娘家何事~是怕又求药?总不能是怕母亲犯了什么能让扶家抄家灭族的大事吧~”

    “姑母倒是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胆子。”扶玉书说。

    他话说得直白,语气中似乎对扶东菱隐隐带着不喜。

    宋韫前世对扶家没怎么关注,没想到扶玉书对他父亲的亲妹妹,他的亲亲姑母,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这里面有什么内情呢?

    她忽然有些好奇了。

    只是听扶玉书话里的内容,他不太像是带着前世记忆的,不然他不至于小看了扶东菱的胆子。

    不过,他能有此远见,也不是个如表面上这般温和的人。

    “表兄所求之事,确实值得交易,但区区一个秘密,即便你现在去当着父亲的面说了,我也是不在乎的。”

    活了两世,若还任人拿捏,那真是白活了。

    扶玉书比宋韫大个三岁,个头也高出一个头,宋韫要仰着头去看他。

    扶玉书一低头,便可以看清这双看似明亮的眸中,藏了不似她年龄能拥有的沉稳。

    “你想要什么?”

    “茶引。”

    “……”扶玉书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表兄不愿意?”

    她知道他不是听不清,而是不敢相信。

    “你一个姑娘家,要这个做什么?”

    “方才听闻母亲说,表兄在外游学多年,可能不知道,我自小长大的庄子附近有一处茶园,我受里面一个婆婆照顾良多,如今她儿子要做生意,我便想着能帮则帮罢了。”

    这一番好心好意,倒让扶玉书有点出乎意料了。

    “你要玉京城的?”

    “自是。”

    “可扶家医学世家,从不经商,即便有渠道也不过是药材方面的,茶引这么大的事,你怎会问到我这里来?”

    “这不巧合了么!”

    扶玉书挑眉。

    这是在说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呵,原来这宋家,还是有这般有趣的人的。

    扶玉书从袖中拿出黑瓷瓶,递给她,把证据交回她手里,这算是应下了。

    事了,宋韫转身往言安堂走去,拐弯时看见了月洞门后的一片衣角,青色锦布上绣着淡粉的睡莲。

    宋韫眼神毫无波澜,当做没瞧见。

    夜深,厢房里宋韫点了油灯,把那枚玉佩放火上烤,那墨黑的烟纹像会游动似的。她伸出指尖去碰它,温温烫烫的,却和白天那灼烧质感完全不一样。

    她想不通这枚玉佩有什么用,又为何对那扶玉书有反应。

    至于今日茶引之事,她并非是信得过他,而是可以用一个交易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和这玉佩的关联。

    翌日,宋韫刚从房里出来就遇见了宋庆德。

    她随意行了个礼:“父亲今日休沐?”

    宋庆德正想着事呢,没想到被打断了,皱着眉抬头,见是这个昨日疯了一样要救祖母的女儿,脸色才好了些,“你怎么在厢房里出来?”

    却见宋韫双手揪着衣袖,扭扭捏捏地,他难得好脾气继续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便是了。”

    “女儿院中没有被子,现在虽只是秋日,但夜里还是很凉……”

    “什么?”宋庆德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竟还是那套下人才穿的粗布衫,心里头的怒意瞬间有了发泄的地方,“你先进去照顾你祖母。”

    话罢,转身又从院门处出去了。

    宋韫瞧着这方向,应当是去二姨娘梁梦依的得意轩了。

    宋韫眼底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枉她辛苦在门后等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不过没等她在祖母房中的圆凳上坐热呢,下边便有丫鬟来传话,说:“梁姨娘正等着三小姐回院中,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这老太太还没醒,宋韫懒得在这屋里头演,自是高高兴兴地回了归园。

    只是这一次这梁梦依倒是能沉得住气,在院中笑意盈盈地候着她。

    宋韫看了眼一件件往里搬东西的小厮,还有梁梦依身后的两排下人,说:“姨娘是见着父亲了?”

    这么戳心戳肺的话,都没让梁梦依有半点怒色。

    她竟还上前去牵起宋韫的手,温和地拍着宋韫的手背,道:“这两天都怪姨娘忙昏了头,若不是你父亲提醒,我都忘了你回家中多日,都还没安排人来照顾你的起居,都是我的不是~”

    宋韫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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