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眠连忙摇头:“没,没人欺负奴婢。”
“那就是有了。”
墨桑榆站起身,语气没什么波澜:“跟我走。”
“小姐,真的没有……奴婢没事的。”
见墨桑榆已经出了门,风眠没办法,只得忐忑跟上。
两人刚出主院,给自己上完药,疼的龇牙咧嘴的言擎也正好从房间出来,看见她们往厨房方向走去,他心头一跳,顾不得疼痛,就赶紧跟了上去。
厨房里,几个奴妇正聚在一起,心有余悸地议论着刚才言副将的警告,猜测殿下对墨桑榆的态度究竟如何。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墨桑榆带着风眠走进来。
厨房内顷刻鸦雀无声。
墨桑榆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几个明显有些心虚害怕的奴妇脸上。
她什么也没说,慢慢走到摆放碗碟的架子旁,伸手拿起一个青瓷大碗。
“小姐……”
风眠怯怯地唤了一声。
墨桑榆手臂一扬。
“啪!”
瓷碗被狠狠砸在为首那个膀大腰圆的奴妇脚边,碎片四溅,吓得那奴妇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厨房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她要干什么,还敢当众行凶不成?
墨桑榆摔了碗,又拿起一个盘子。
“哐当!”
“噼里啪啦!”
她动作不快,但没有任何犹豫。
瓷盘,汤碗,碟子。
一个一个被她拿起,再一个一个被她摔碎。
全都摔在那些奴妇的脚下,碎片在她们的脚边堆积成山,尖锐的棱角反射着寒光,飞溅的到处都是。
惊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只有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还好是冬日,大家衣服穿的厚实,否则可能早就被扎的鲜血横流。
“住手,你疯了!”
跟到门口的言擎,听见里面的动静,赶紧冲了进去怒道:“边关物资紧缺,你把碗碟全都砸了,大家以后用什么吃饭?”
墨桑榆刚好摔完最后一个盘子,这才停手,转身看了一眼言擎,又扫了一眼那些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瑟缩着抱成一团的奴妇们。
她没理会言擎,而是看向风眠问道:“这群人当中,是谁欺负的你?”
风眠也被吓得不轻。
她从来不知道,小姐发起火来,是这么的平静而又可怕。
“大胆的说。”
“哦……”
风眠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看那些被墨桑榆震慑住的仆妇,最后,目光落在一脸愤怒,看起来最凶神恶煞的言擎身上。
之前在厨房门口,就是这个男人,吼了她还不让她哭。
她心一横,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言擎:“他……他凶奴婢,还吼奴婢,奴婢害怕……”
声音细若蚊蝇,但清晰可闻。
言擎:“……???”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帮她解围,结果……她指认他?!
还说他凶她?!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和被冤枉的憋屈直冲头顶。
言擎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风眠,手指都在发抖:“你……你……小丫头片子你恩将仇报是吧?以后再管你老子就是狗!”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近墨者,黑!
风眠看着被气炸毛的言擎,吓得往墨桑榆身后躲了躲。
墨桑榆看向言擎,眼底划过一丝寒意:“是你把她弄哭的?”
言擎想起她昨天凭空幻化匕首的诡异功夫,脊背一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不不……不是我,我……”
言擎梗着脖子,一时间不知如何辩解。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闻讯赶来的豫嬷嬷冲进厨房,一眼便看到了满地的碎瓷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
豫嬷嬷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她看着那些碎裂的碗碟,心在滴血。
边关清苦,皇子府用度一向拮据。
这些碗碟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却也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每一件都是银钱啊!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般射向站的笔直,神色淡然的墨桑榆,眼中涌起滔天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憎恶。
这个祸害,杀了府里的人,迷惑殿下,如今还要毁坏府中的财物!
她到底要作践这个府邸到什么时候?
墨桑榆对上豫嬷嬷那几乎要吃人的眼神,唇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嬷嬷这样看着我,怎么,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难道不是吗?”
豫嬷嬷声音发颤,指着屋内满地狼籍,心疼的嘴唇都在哆嗦:“这些……这些都是府里的财物,是殿下和将士们省吃俭用才置办下的……”
“这么说,是我错了?”
墨桑榆微微偏头,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轻轻摇摇头:“不,我没错。”
她目光掠过那群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的奴妇,声音冷了几分。
“我这个人,其实很讲道理,若不是她们先来招惹,欺负我的人,我也犯不着跟这些碗碟过不去。”
她重新看向豫嬷嬷,眼神里最后一丝漫不经心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警告。
“所以,嬷嬷最好收一收你那眼神,今天只是碎了些碗碟,下次若再让我知道,谁敢动我的人……”
她一字一顿,撂下狠话:“我把这整个破、烂、皇、子、府都点了!”
“……”
说完,她不再理会满室死寂,和那些愤恨惊恐的目光,拉着还没完全回神的风眠,转身就走。
回到东厢房,风眠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安。
“小姐。”
她小声提醒道:“碗碟都摔了,晚上咱们用什么吃饭呀?厨房……怕是也没得用了。”
墨桑榆脚步一顿。
这倒是个问题。
堂堂皇子府,混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她上辈子被逐出家族,都没混的这么惨。
罢了。
搞的她像个恶霸似的。
墨桑榆把原主的包袱打开,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囊拿出来。
里面有几定银子,和一些首饰。
是原主的全部家当。
她把布囊递给风眠:“拿着,去重新买一套碗碟回来。”
“啊?”
风眠目光落在布囊上,有些犹豫:“小姐,这是你的嫁妆啊,买了碗碟,万一以后有急需用钱的时候,你自己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墨桑榆想了想,又把布囊收了回来:“算了,我自己去。”
正好,她来这里好几天了,还没出过这府门。
总要熟悉熟悉外面的世界。
她将布囊往怀里一揣,再次朝外走去。
风眠想跟,被她一个眼神止住:“老实待着,等我回来。”
……
主院书房。
凤行御带伤处理完军务,刚回书房,气急败坏的豫嬷嬷便跟了进来,声泪俱下地开始控诉墨桑榆砸毁厨房的恶行,神情痛心疾首,仿佛天塌了一般。
“殿下,她还说要点了整个皇子府,简直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恶妇,您这次可不能再纵容她了,就算不杀她,也得把她关起来!”
“她敢!”
凤行御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那股想杀人的烦闷,耐着性子道:“好了嬷嬷,你先回去吧,我会让人盯着她……”
“殿下。”
他话还未说完,袁昭从外面进来禀报:“那妖……皇子妃出府了。”
看到豫嬷嬷也在,袁昭及时改了称呼。
“出府?”
凤行御蹙了蹙眉:“她一个人?”
“是。”
她又想干什么?
北境边城虽是他的管辖,但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的人都混迹在此地,并不安全。
“月影。”
凤行御朝着书房光线黯淡的角落,沉声唤道。
一道纤细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地:“殿下。”
是个面容平凡,气息近乎于无的女子。
“跟上去盯着她,不必管她做什么,保证她安全就行。”
“是。”
月影低声应命,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门外。
听到凤行御说,让月影去保护那个女人的安全,豫嬷嬷差点气晕过去。
这是造的什么孽。
殿下糊涂啊!
……
墨桑榆揣着银子踏出皇子府。
边城的景象,比她想象的还要萧条破败。
街道两旁的房屋低矮杂乱,多是土坯垒成,被风沙侵蚀得斑驳不堪。
寒风卷着沙砾和枯叶,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打着旋,只有零星几人裹着破旧的棉袄匆匆走过。
街边,也有小贩在摆摊,卖些粗糙的皮毛,干硬的饼子,和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看不到半点繁华的影子。
城墙斑驳,远处可见操练士兵的校场和连绵的营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混合着尘土寒风,与肃杀之气。
这就是凤行御戍守了八年的地方?
确实够艰苦的。
墨桑榆走了好几条街,才在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一家卖杂货的铺子。
铺子又小又暗,碗碟摆在最里面,灰扑扑的,釉色不均,边缘粗糙。
她出门前,用一块布包着头和脸,遮住了面容,便于隐藏身份。
“这套怎么卖?”
墨桑榆指着一套相对齐整,大概有一百多件,绘着简陋青花的碗碟问道。
店主是个满脸风霜的老汉,伸出五根手指:“五两银子,不还价。”
“五两?”
墨桑榆疑惑的蹙了蹙眉。
没记错的话,原主的记忆里,这种品相的在皇都一两银子能买好几套。
这么看来,边境的物价真是贵的离谱。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老汉耷拉着眼皮:“姑娘,这里是边城,运进来不容易,就这个价,嫌贵?那边有更便宜的粗陶碗,三十文一个。”
墨桑榆:“……”
想她曾经也是花钱不眨眼的主,现在却沦落到要为了五两银子讨价还价。
不过话说回来,五两银子是多少钱?
墨桑榆掂量了一下怀里的布囊,原主那点积蓄,满打满算也就七八两银子。
不怪豫嬷嬷为了几个碗碟,心疼成那个样子。
最终,她还是挑中了那套青花碗碟。
至少看着顺眼点。
“就这套吧,打包送到皇子府去。”
付完银子,布囊几乎空了。
老汉听到“皇子府”,态度立马变得热情殷勤起来:“原来姑娘是皇子府的人,您怎么不早说,殿下保护我们这么多年,区区一套碗碟,我怎么……”
他说着就要把银子还回来。
墨桑榆挑眉。
没想到,凤行御还挺有面儿。
“别,收着吧。”
墨桑榆不占这便宜。
出了店铺,她握着仅剩的一点碎银子,才严重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上辈子她不缺钱,所以没在乎过钱。
但钱这个东西……没有是真不行。
得搞钱。
墨桑榆一边走一边琢磨,要怎么才能快速搞到钱。
忽然,身后一股劲风呼啸而来。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