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土门的印记
离开榕寨时，陈母的身体好了许多，只是偶尔会对着古榕的方向出神。小远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嘴里甜甜地喊着“奶奶”，陈岚看着这迟来的团聚，心里又暖又涩——若不是这场横跨十年的追寻，母亲或许早就成了树心的祭品，而她，永远不会知道父亲那些藏在沉默里的温柔。
越野车行驶在回小镇的路上，冯亮翻看着黑色笔记本，“土门”的符号画在最后一页，像个不规则的漩涡，旁边写着“黄土埋骨，怨气生门，唯至亲血，可破其局”。
“土门在黄土高原。”陈母突然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石渊当年提过，黑蝎在陕西的洛川有个据点，那里有座废弃的古墓，据说就是‘土门’的入口。”
冯亮在地图上标出洛川：“黄土埋骨……难道和古墓有关？”
“不止是古墓。”陈母叹了口气，“那里埋着黑蝎的创始人，一个叫‘老阎王’的男人。传说他死后怨气不散，与黄土相融，形成了‘土门’，能操控死人的骸骨。”
老张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操控骸骨？这比树妖还邪乎。”
小远突然指着笔记本上的漩涡符号：“这个像奶奶药罐底的印子。”
众人凑过去看，符号确实与陈母随身携带的药罐底部的印记相似——那是个祖传的陶罐，据说是当年石渊从老家带出来的。陈母将药罐递给冯亮，底部的印记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土黄色，边缘刻着几个极小的字：“洛川王，归土安”。
“洛川王……”冯亮心里一动，“难道就是那个‘老阎王’？”
回到小镇，他们买了去洛川的火车票。火车穿行在黄土高原，窗外的沟壑纵横交错，像大地裂开的伤口。陈母靠在窗边，看着熟悉的地貌，轻声说：“石渊的老家就在洛川，他小时候常说，那里的黄土能埋掉所有秘密。”
抵达洛川时，正值深秋，狂风卷着黄沙，打在脸上生疼。他们在县城找了家旅馆，老板是个话多的本地人，听说他们要去废弃古墓，连连摆手：“那地方邪性得很！前几年有伙盗墓的进去，出来后就疯了，整天喊着‘阎王要收命’，没过半年就全死了。”
“他们有没有说看到了什么？”冯亮追问。
“说看到好多骨头从土里爬出来，追着他们咬。”老板压低声音，“而且那古墓的入口很奇怪，不是石门，是个土洞，像有人用手挖出来的，洞口总积着新土，扫干净第二天又满了。”
陈母突然说：“是‘活土’。”她从包里拿出一小撮黄土，正是从药罐里倒出来的，“石渊说过，老家用的‘活土’能自己生长，用来封墓，盗墓贼根本挖不开。但这种土怕一样东西——至亲的血。”
冯亮想起笔记本上的“唯至亲血，可破其局”，心里有了计较。
第二天一早，他们雇了辆三轮车，往古墓的方向去。越靠近目的地，风沙越大，地面上的黄土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是混了血。古墓的入口果然如老板所说，是个一人高的土洞，洞口的黄土微微起伏，像在呼吸。
“我先进去。”冯亮掏出匕首，在指尖划了道口子，将血滴在洞口的黄土上。血液渗入土中，原本起伏的黄土突然凝固，像被冻住了。
“真有用！”老张惊喜道。
陈母却脸色凝重：“这只是暂时的，‘活土’很快会自愈。我们得在一个时辰内找到‘土门’的核心。”
钻进土洞，里面比想象中宽敞，通道两侧的土壁上嵌着许多骸骨，排列整齐，像是在守护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夹杂着一丝腐朽的气息。走了约莫百米，前方出现一个墓室，中央停放着一具巨大的石棺，棺盖上刻着与药罐底部相同的印记——“洛川王”。
石棺周围站着八个土俑，手里握着青铜剑，眼睛是用赤铁矿做的，在光线下闪着红光。冯亮用矿灯照过去，土俑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像活了过来。
“别碰它们！”陈母喊道，“那是‘守棺俑’，沾了活人的气息就会动。”
冯亮立刻收回手，注意到石棺旁边的石壁上有个凹槽，形状与药罐底部的印记完全吻合。“把药罐放进去。”他对陈母说。
陈母将药罐嵌进凹槽，“咔哒”一声，石棺突然震动起来，棺盖缓缓打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上面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写着“镇煞”二字。
“这就是‘老阎王’的骨灰罐。”陈母的声音发颤，“石渊说，‘土门’的力量就来自这里。”
就在这时，墓室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骸骨从裂缝中爬出来，朝着他们围拢过来。守棺俑的眼睛红光暴涨，举起青铜剑刺了过来。
“快走！”冯亮拉着陈岚躲闪，老张抱起小远，用矿灯照射土俑的眼睛——赤铁矿遇强光会发烫，土俑的动作果然慢了下来。
陈母盯着黑色陶罐，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符纸上。符纸瞬间燃烧起来，罐口的红布被风吹散，露出里面灰白色的骨灰。骨灰接触到空气，突然化作无数细小的土粒，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发出刺耳的尖啸。
“是‘老阎王’的怨魂！”陈母大喊，“用石渊的血！药罐里有他留的血！”
冯亮立刻拿起药罐，将里面的黄土和血液倒在地上。血液渗入黄土，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正好将怨魂困在中央。怨魂在图案里挣扎，发出痛苦的嘶吼，周围的骸骨和土俑纷纷化为飞灰。
石棺开始剧烈摇晃，墓室的顶部不断落下黄土。“核心在石棺底下！”冯亮掀开棺底的石板，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土坑，坑底泛着土黄色的光，正是“土门”的入口。
“把骨灰罐扔下去！”陈母喊道，“只有让他归土，才能彻底平息怨气！”
冯亮抓起黑色陶罐，朝着土坑扔下去。陶罐坠入黑暗，发出一声闷响，土坑的光芒瞬间熄灭，整个墓室的震动渐渐停止。
当他们爬出古墓时，风沙已经停了，阳光照在黄土上，泛着温暖的光泽。陈母看着古墓的入口，那里的“活土”正在慢慢合拢，将一切秘密重新埋入地下。
“石渊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字条，是石渊的笔迹：“洛川黄土埋我根，亦埋我恨，若有来生，不踏江湖门。”
冯亮将字条折好，放进笔记本里。“土门”已关，但还有“风门”“雷门”“金门”三个符号没有解开。他看着远处连绵的黄土高原，突然明白，这些所谓的“门”，从来都不是力量的源泉，而是人心积攒的怨恨与执念。
陈岚牵着母亲的手，小远跑在前面，踩得黄土飞扬。冯亮和老张跟在后面，看着这三代人终于团聚的背影，心里一片释然。
或许前路依旧有风雨，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那些深埋在黄土里的秘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遗憾，终究会被温柔化解。
笔记本上的“土门”符号被打上了勾，下一个目标，是标注在东北的“风门”。那里有呼啸的寒风，和等待被吹散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