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坊司这些年,她还从未见过,哪个世家公子承认自己跟一官妓还有婚约尚在的。
谁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再浓情蜜意的爱侣,一旦一方遭了殃,另外一方快速撇清关系,才是常情。
不远处的台阶上,还未踏足二楼的祁明瑞也将这番话听之入耳,倏然掀眸,直直朝这边看来。
唯独威远侯气的面容铁青。
京城勋贵世家们,都讲究个体面。
就算私底下斗成乌眼鸡了,表面上也是称兄道弟,言笑晏晏,鲜少有人将矛盾摆在台面上,把对方得罪死的。
更别提他堂堂侯爵,被一个小辈将脸面踩在地上了。
吃了如此大亏,还要受小辈羞辱,焉能不气。
“侯爷息怒,息怒啊…”
刘妈妈忙上前劝道:“您的贵体有损,耽搁不得,当务之急,还是疗伤要紧。”
人就在教坊司,又跑不掉。
眼看着人家未婚夫要护着,僵持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场面。
伤的可是眼睛,容不得拖延。
真想收拾人,完全可以等冷静下来再做打算。
威远侯面色松动,被说服了,冷声道:“还不快请大夫来!”
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方才裴殊月那一番叫喊,不知多少人听的真切,都想知道这间房里的‘侯爷’是哪个侯爷呢。
就这么走出去,可不是主动满足人家的好奇心吗。
威远侯要脸,不愿自己的丑态,暴露于人前。
也知道今夜行径一旦传扬出去,多少有损名声。
谁家没有妻女?
官场波云诡谲,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陈家。
这种趁着好友一家落难,便上赶着去欺辱对方女儿的品性。
谁心里不犯嘀咕。
就是再亲近的人家,只怕也要退避三舍。
遑论,上位者用人,也爱用品德贵重的君子。
此等行径,是最让人不齿的。
见他愿意暂休,刘妈妈忙一拍大腿,吩咐身后龟公去请坐馆大夫,又让两个舞姬将威远侯扶进内室,转身朝这边走来。
她先是对着裴殊月使了个颜色,又向卫韫然赔笑道:“全怪我没眼色,竟没问过世子的心思,就将陈姑娘送来见客,您人也护了,还请莫要见怪,各退一步,别将事态闹大才好。”
刘廷义看向好友护在身后的姑娘,见人衣衫齐整,发丝都没凌乱,相较于面上被划了一记,皮开肉绽的威远侯,根本谈不上吃亏,便也低声劝道:“罢了。”
毕竟是个犯官之女,陈家案子还新鲜着呢,板上钉钉的铁证,这么堂而皇之的护着,若被政敌参上一本,对朝廷断案不满,反惹一身骚。
何况,威远侯如此行径不过是私德有亏,并没有犯什么大罪。
还能如何呢?
谁让他方才眼睁睁看着未婚妻进去,现在不依不饶有什么用。
卫韫然缓缓偏头,看向身后,“他对你做了什么?”
裴殊月也看着他,缓缓摇头。
道:“收拾间厢房出来。”
“有呢有呢,”刘妈妈忙道:“您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