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明朗盯着他,这老东西是铁了心要跟他硬刚。
“行,那我就先查陈大军这一个案子。”
他接过周局长递来的那份薄薄的材料,翻了几页就发现问题了。
“陈大军的补助申请是三月份提交的,审批是四月份通过的,但资金一直没发放。”
“审批单上签字的人是谁。”
周局长的脸抽了一下。
“是我。”
“你签字批准了,钱为什么没打出去。”
“财务说银行账户有问题,打不进去。”
“账户是民政局开的,怎么可能打不进去,这个解释我不接受。”
厉明朗把材料扔在桌上。
“我要查民政局近三年所有刑满释放人员的补助发放记录,明天之前送到我办公室。”
“不可能,这属于内部档案,没有上级批准不能外借。”
“那我就让纪委来调,到时候查出什么问题,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周局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厉明朗不是在吓唬他。
“厉主任,你非要把事情闹大吗。”
“不是我要闹大,是你们自己把事情闹大的。”
“一个人饿了五天去杀人,这个责任谁来担。”
“陈大军杀人是他自己的事,跟我们民政局有什么关系。”
“你们克扣他的补助金,逼得他走投无路,这还没关系。”
厉明朗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周局长,我劝你想清楚,现在配合调查还能争取从宽处理。”
“要是等到省里来人,那就不是从宽的问题了。”
周局长听完这话,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那副老油条的样子。
“厉主任,你这话说得太重了,我们民政局怎么会怕查。”
“不怕查就把材料给我,三年内所有刑满释放人员的补助发放记录,一条都不能少。”
“这个得走程序,你急也没用。”
周局长往椅子上一靠,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那姿态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
厉明朗盯着他看了三秒,转身就往外走,周局长在后面喊了一句。
“厉主任,你年轻气盛我理解,但有些事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
“民政局的账,牵扯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厉明朗没有回头,直接出了民政局的大门。
刚走到停车场,手机就响了,是县纪委张书记打来的。
“小厉,民政局那边我打过招呼了,周局长说你态度不太好。”
“张书记,我态度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克扣补助金的事是真的。”
“这个我知道,但你不能操之过急,上面的意思是稳一稳。”
“稳到什么时候,再饿死几个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书记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小厉,我劝你一句,凤台县的水比你想象的深。”
“你刚来没多久,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能动得了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提醒,实际上是在警告他收手。
厉明朗没有接话,直接挂了电话,发动车子往回开。
他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民政局的问题绝不只是周局长一个人的事。
这种系统性的克扣,没有上面的人点头,周局长一个人根本不敢干。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路灯照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冷清。
厉明朗停好车,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发现不对劲——门锁被撬开了,锁芯歪在一边,还连着几根铜丝。
他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沙发被划烂了,电视被砸在地上,厨房的碗碟全部摔碎。
客厅的墙上用红漆喷着几个大字——管好你自己的事,否则下次不是砸家。
这些字还在往下流淌,油漆味刺鼻,显然是刚喷上去没多久。
厉明朗站在客厅中间,握着拳头的手指关节发白,这帮人是在赤裸裸地威胁他。
他掏出手机报警,电话打通了,那边的接线员语气很疲惫。
“您好,凤台县公安局。”
“我家被人闯入砸了,地址是城东阳光小区三号楼402,需要出警。”
“先生,您的情况我们记录了,但目前警力紧张,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
“等多久。”
“不好说,今天报警的特别多,整个县都在忙。”
厉明朗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沉到了谷底,整个县都在忙,什么意思。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我不能说,但确实出了很多状况,您先等着吧。”
电话挂了,厉明朗站在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家里,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有人在做局,而且是针对整个凤台县的局,目的就是让他没有精力继续查民政局的事。
警力被分散到各处,他这边的报警自然就没人管了,这招够狠的。
能调动这么多资源,能让整个县的警力都被牵制住,背后的人绝不是周局长这种角色。
厉明朗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脑子里在飞速转动。
方延平已经进去了,方程被控制着,那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厉明朗警觉地转过身,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把椅子腿。
来人走到门口停下了,借着走廊的灯光,能看清那是个光头,脖子上有纹身,左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你是姓厉的那个。”
光头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砂纸。
“你是谁。”
厉明朗没有放下手里的椅子腿,这种时候任何人出现都可能是敌人。
“别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光头往前走了两步,身上的肌肉在灯光下鼓得吓人,但语气却意外地平和。
“我叫赵铁柱,三个月前从监狱出来的,跟陈大军是一个号房的。”
陈大军,就是那个饿了五天去杀人的刑满释放人员。
厉明朗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人跟陈大军是狱友,这个时间出现绝不是巧合。
“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跟陈大军同一天出来的,他往东走,我往西走,结果一个礼拜后我就听说他杀人了。”
赵铁柱往客厅里扫了一眼,看到墙上那些红漆字,脸上的刀疤抽动了一下。
“看来厉主任也被人盯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厉主任在网上可是名人,查个住址不难。”
“说正事,你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厉明朗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赵铁柱往破沙发上一坐,那沙发吱呀响了一声,差点散架。
“我跟陈大军一样,出来之后去民政局领补助金,结果被踢皮球。”
“今天去,他们说明天再来,明天去,又说系统故障,后天去,干脆说材料不齐全。”
“折腾了半个月,一分钱没拿到。”
这话跟陈大军的遭遇一模一样,系统性的拖延和克扣,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