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上写着:霍耀华名下霍氏集团的所有股份,全部转让给霍嘉文。
霍耀华看着这行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起那个重男轻女的爷爷,想起那些看不起霍嘉文的元老,想起妹妹这么多年在霍家受的委屈。
霍嘉文是个有能力的人,她自己创办的工作室,在业内小有名气,只是因为是女儿身,一直得不到重用。现在,他要把霍氏交给她,让她堂堂正正地站在霍家的舞台上,让那些人都闭上嘴。
他又拿起另一份文件,那是一份信托基金的协议。协议上写着:将名下所有的房产和财产,成立“砚秋慈善信托基金”,其中2000万捐赠给沪市的那家孤儿院,剩下的部分,设立两个受益人。
一个受益人是霍嘉文,另一个受益人,是顾盼儿。
他给顾盼儿留了一栋位于港城半山的别墅,一辆限量版的劳斯莱斯幻影,还有一项权利——每个月可以从信托基金里领取50万的生活费,直至终身。
霍耀华看着文件上“顾盼儿”三个字,指尖轻轻摩挲着,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他想起小时候,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笑着对他说:“砚秋哥哥,我以后要住大房子,开漂亮的车。”
现在,他终于能帮她实现这些愿望了。
只是,他不能陪在她身边,看她住进大房子,开上漂亮的车了。
霍耀华放下笔,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毫无血色,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眉头紧紧蹙起,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顾盼儿……”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眷恋,“好好活下去,去体验那些美好的东西,去拥有你想要的自由和幸福……”
寒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他的衣角。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孤独的雕像,在月光下,渐渐模糊了轮廓。
喉间涌上一阵腥甜,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指腹沾到一丝温热的血意。他蹙着眉擦掉,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别墅。
第二天清晨,顾盼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看到的是酒店的服务生,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专业滑雪装备,还有一张便签。
装备是顶级的品牌,滑雪服的尺码刚刚好,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她拿起那张便签,上面的字迹冷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是霍耀华一贯的风格:“剩余对接工作由你全权负责,已为你留下私人教练。高级黑道雪道,滑下来再回沪市。”
“滑下来再回沪市?”顾盼儿喃喃自语,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专业滑雪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皮肤黝黑,笑容爽朗,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慕小姐您好,我是霍总为您聘请的教练,您可以叫我老李。霍总说,您的目标是三天内征服高级黑道,他还特意嘱咐,要是您偷懒,直接把您扔到雪坡上自生自灭。”
顾盼儿愣在原地,手里的便签被攥得发皱。她抬起头,望向远处蜿蜒在雪山之巅的高级黑道。那道雪道像一条狰狞的巨蟒,盘旋在陡峭的山坡上,隐没在云雾里,雪道两旁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透着让人望而生畏的险峻。
她忽然想起昨天雪地里,霍耀华转身时的背影。想起他站在雪坡上,背对着她,喃喃自语的那句话——“其实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要体验”。
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提前离开。
老李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的雪坡:“顾小姐,别发愣了。霍总可是下了死命令,我可不敢怠慢。走吧,先从平衡训练开始,今天的目标是能在中级道上流畅转弯。”
顾盼儿深吸一口气,将便签塞进衣兜。她换上那套滑雪装备,雪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冷风灌进衣领,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抬头望向那道陡峭的高级黑道,眼底闪过一丝倔强。
霍耀华,你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我吗?
她跟着老李走向雪坡。阳光恰好刺破云层,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而此刻,在千里之外的日内瓦机场,一架飞往沪市的飞机正划破天际。
机舱里,霍耀华靠着舷窗,望着越来越小的雪山轮廓,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他知道,高级黑道的坡度近乎四十度,雪道上遍布着冰裂缝和陡坡,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悬崖。对一个连初级道都摔得七荤八素的初学者而言,这无异于一场硬仗。
可他还是狠了心。
他想让她体验,体验从高处飞驰而下的自由,体验征服恐惧后的酣畅淋漓。这些,都是他再也没有机会拥有的东西了。
飞机越飞越高,穿过云层,朝着东方飞去。霍耀华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苦涩,也带着一丝期许。
顾盼儿,一定要滑下来。一定要好好活着,替我,看遍这世间的雪。
飞机降落在沪市浦东国际机场时,已是深夜。霍耀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霍氏集团的总部。
凌晨的写字楼,一片寂静,只有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亮着灯。
霍耀华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弹出一个个文件夹,里面是杜副总和张副总这些年挪用公款、收受贿赂、掏空公司资产的证据。
这些证据,是他花了三年时间,一点点收集到的。
这三年里,他故意装作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他流连于各种酒会和派对,身边除了一个固定情人,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在董事会上,对杜张二人的提议,要么敷衍了事,要么直接弃权;他甚至故意在几个重要的项目上,做出错误的决策,让公司亏损了几百万。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麻痹那两个老狐狸。
杜副总和张副总,是爷爷的心腹,在霍氏深耕多年,树大根深。他们一直觊觎总裁的位置,巴不得霍耀华烂泥扶不上墙,好取而代之。霍耀华的“堕落”,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也让他们露出了更多的马脚。
“叮”的一声,最后一份证据传输完毕。霍耀华看着屏幕上的文件,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把东西发出去。”
电话那头的人应了一声,挂断了。
不到半个小时,霍氏集团的董事会成员,以及所有高管的邮箱里,都收到了一份匿名邮件。
邮件里的内容,像一颗炸弹,在霍氏内部炸开了锅。
第二天一早,杜副总和张副总就被请进了纪委的办公室。两人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嘴里还在喊着“冤枉”,可当那些铁证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瞬间哑口无言。
霍耀华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听着助理汇报情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杜总和张总那边,已经招了。”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他们挪用的公款,还有收的贿赂,都已经查清楚了。董事会那边,已经决议罢免他们的职务,并且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嗯。”霍耀华淡淡应了一声,“通知下去,下午召开全体员工大会。”
下午的员工大会上,霍耀华站在台上,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先是公布了杜张二人的罪行,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任命霍嘉文为霍氏集团的常务副总裁,全权负责集团的日常运营。
台下一片哗然。
那些曾经看不起霍嘉文的人,那些曾经议论她的人,此刻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霍耀华的目光扫过台下,声音清晰而有力:“霍氏集团,不看性别,只看能力。霍嘉文的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在她的带领下,霍氏会越来越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不在公司,霍氏的一切事务,由霍嘉文全权负责。”
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霍耀华看着台下的霍嘉文,她站在人群中,眼眶泛红,却挺直了腰板,眼神里满是坚定。他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妹妹,哥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三天后,顾盼儿带着谈成的合作意向,满心欢喜地回到了沪市。
她刚走进霍氏集团的办公大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以往总是人来人往的办公区,今天却异常安静。她快步走到霍耀华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人回应。
她推开门,发现办公室里空空如也。
办公桌上的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笔筒里的钢笔依旧是那支刻着他名字缩写的哑光黑钢笔,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只是,那个总是坐在办公桌后,眼神冷冽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顾盼儿心里一紧,转身拉住一个路过的员工:“请问,霍总呢?”
员工故作镇定:“顾总监,我不知道,只听说霍总不在的时候,公司的事情暂时交给霍嘉文负责。”
顾盼儿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起霍耀华那天在瑞士雪地里说的话,想起他安排自己和霍嘉文去读EMBA,想起他苍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员工说的文件。文件的第一页,写着一行字:
“霍氏集团所有事务,暂由霍嘉文全权负责。”
落款是霍耀华,日期是昨天。
她忽然想起,霍耀华在瑞士时,看着雪山的眼神。
想起他喃喃自语的那句话。
想起他安排的一切。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她淹没。
她冲出办公室,跑到大楼的顶层天台。
天台的门没有锁,她推开门,一阵狂风扑面而来。远处的黄浦江波光粼粼,船只来来往往,海鸥在灰蒙蒙的天际盘旋。
顾盼儿站在天台边缘,望着茫茫的江面,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那个名字,困惑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霍耀华。
你到底去了哪里?
你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海风呼啸而过,卷起她的长发。
满心的疑虑无处排解,顾盼儿在天台站了很久,直到冷风把脸颊吹得发僵,才转身下楼。
顾盼儿买了些水果,去沪市第一医院看望院长奶奶。院长奶奶是当年孤儿院的院长,也是看着她和砚秋长大的人,前段时间中风,一直住在医院里。
走进病房时,护工正在给院长奶奶擦手。顾盼儿放下水果,笑着打招呼:“奶奶,我来看您了。”
院长奶奶看到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嘴唇动了动,竟然发出了清晰的音节:“盼儿……盼儿来了。”
顾盼儿惊喜地瞪大了眼睛。院长奶奶中风后一直说不出话,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开口了。她连忙握住院长奶奶的手:“奶奶,您能说话了!太好了!”
院长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声音还有些含糊,却字字清晰:“前几天……有个小伙子……来看我……打听你和砚秋……”
顾盼儿的心猛地一跳:“小伙子?他长什么样?”
“高高瘦瘦……”院长奶奶想了想,努力描述,“眼睛很亮……像……像当年的砚秋……”
砚秋。
这两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顾盼儿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
顾盼儿陪着院长奶奶说了会儿话,又叮嘱了护工几句注意事项,这才拎着空水果篮走出病房。刚拐过走廊的拐角,就和一个熟悉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是霍耀华。
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连唇色都透着一股病态的浅淡。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看到顾盼儿时,脚步明显顿了顿,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惯常的冷硬覆盖。
“你怎么在这里?”顾盼儿下意识地开口,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心头不由得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