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生物钟将沈清辰唤醒。深秋的晨曦透过次卧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却先触碰到一个微凉坚硬的东西——是那条香槟色礼服的钻石项链,被她睡前仔细摘下放在那里。
昨晚宴会的情景如同慢镜头在脑中回放,舞池中他沉稳的引领,露台上他毫不犹豫的维护,以及回家路上那双始终紧握的手……一切都带着不真实的暖意。女朋友。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郑重,将她心底最后一点悬浮的不安轻轻按回了实处。
她起身,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客厅,而是先走进了配套的浴室。镜子里的自己,气色似乎比前些日子红润了些,眼底那层挥之不去的阴翳也淡了许多。同居数月,从带着《合租公约》的警惕疏离,到如今……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有些恍惚。
当她收拾妥当,推开次卧的门时,一股熟悉的咖啡香气混合着煎蛋的油润气息扑面而来。厨房里,陆明轩背对着她,正站在灶前。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身姿挺拔,动作却不再是初时那种带着刻意的笨拙,而是多了几分熟练的自然。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晨光恰好落在他侧脸上,柔和了他略显冷硬的轮廓。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自然而温暖,“咖啡煮好了,煎蛋马上就好。”
“嗯。”沈清辰应了一声,走到餐桌边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一小碟切好的水果,还有她喜欢的蓝莓果酱。一切都井然有序,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陆明轩将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和培根端上来,放在她面前,然后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他没有立刻动筷,而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崭新的、毫不掩饰的专注。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问,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但那份关注却密不透风。
“下午有个之前约好的客户,要拍一组静物。”沈清辰低头喝着咖啡,感受着醇厚的暖意滑入喉咙,“上午在家修图。”
“好。”他点头,将自己盘子里的培根夹了一块放到她的碟子里,“多吃点。”
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沈清辰看着那块多出来的培根,心跳微微加速。以前他也曾试图照顾她,但总带着一丝生怕越界的试探。而现在,这是一种被默认的、属于亲密关系范畴内的分享。
早餐在一种宁静而融洽的氛围中结束。饭后,陆明轩收拾餐具,沈清辰则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准备开始工作。阳光透过阳台绿植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陆明轩收拾完厨房,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钻进书房处理公务,而是端着一杯水,走到沙发旁,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没有打扰她,只是拿起一本财经杂志随意翻看,存在感却不容忽视地充盈着沈清辰周围的空气。
沈清辰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温柔而持久。她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心里那片原本专注于工作的平静湖面,被投下了一圈细小的涟漪。这种被陪伴、被无声守候的感觉,陌生又令人眷恋。
她修完一组照片,抬起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客厅角落那个空置的展柜。如今里面只零星摆着几个他曾说过她“觉得可爱”的手办,旁边还多了一盆她后来添置的小型仙人掌,倔强地绿着。
“那个柜子,”陆明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开口,声音平静,“空着也是空着,你想不想用来放你的相机或者摄影集?”
沈清辰愣住了,转头看他。
他放下杂志,目光沉静地回望她:“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想怎么布置,都可以。”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自嘲和释然,“那本《合租公约》……早就该作废了。”
《合租公约》。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白纸黑字划定的界限,那些小心翼翼保持的距离,那些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日子……如今听来,竟有些恍如隔世。
沈清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软满胀。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将彼此空间完全共享的诚意,看着他将过去的偏执彻底清空、只为迎接她痕迹的决心。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了。”她迎上他略带疑惑的目光,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相机和设备放在工作间就好。那个柜子……就让它空着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空着,挺好。”
空着,意味着告别过去那个被条条框框束缚的“合租”时代。
空着,象征着他为她清空过往的决绝姿态。
空着,也代表着他们未来无限填充的可能。
它不再是一个需要被物品填满的容器,而是成为了一个象征,一个他们关系蜕变的见证。那些冰冷的条款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温暖的日常、被信任的重建、被此刻心照不宣的对视所取代。
契约早已终结。
于无声处。
陆明轩凝视着她,从她清亮的眼眸中读懂了那份无需言说的释然与接纳。他心头巨震,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和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伸出手,越过两人之间那本不存在的杂志,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掌心相贴,温暖传递。
这一次,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只有全然的确信和归属。
阳光缓缓移动,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亲密无间。
这个早晨,与以往任何一个早晨都不同。它宣告着,属于“陆明轩和沈清辰”的、真正意义上的共同生活,在这一刻,才算是剔除了所有残余的隔膜,温柔地、正式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