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沈静书就回到自己房间。
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
陆远怔不明所以,见她回来,直接起身披了件外衣,打算出门。
“你干嘛去?”沈静书喊住他。
“去给北野搭把手,他一个人不方便。”
陆怀怔回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有他媳妇呢,你跟着瞎起什么哄。”沈静书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她压低了声音,“我听小田说,那小子在百货商店,可护着蔓清呢,儿子这嘴硬心软的毛病,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好老大随我,不然我就愁死了。”
“给他们多留点机会,我好尽快抱上大孙子。”
陆怀怔点了点头,脸上也浮现出笑意,重新在床边坐下。
“嗯,你说得对,蔓清这孩子,性子确实不错,有主见,还能沉得住气,北野跟她过日子,以后也能放心些。”
他感慨了一句,又问沈静书:“诶,你不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吗?好像很早就见过似的。”
提到这事,沈静书脸上的笑容倏地收敛了。
“我也有同感,”她皱了皱眉,想了半天,“见她第一面时,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偏偏死活想不起来。”
“你说,会不会是咱们年轻时,就见过这闺女?”
陆怀怔笑了,“怎么可能?咱们年轻那会儿,她还蜷在妈妈肚子里打饱嗝呢,我看你,就是岁数大了,看谁都投缘,睡吧。”
他们聊往事,正聊得起劲。
而林蔓清那边,却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也不知道是谁在念叨她。
陆北野拧着的眉头,因为她这个喷嚏,微微松动了一瞬。
他以为她是真的身体不适。
“你不用管我。”他声音冷硬,打破了僵局,“我自己可以。”
说完,他转动轮椅,径直朝着房门而去,伸手便拉开了门。
林蔓清揉着鼻尖,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可转念又想,陆北野的腿伤正是关键时期,万一在洗澡间那种湿滑的地方摔了,加重伤势,不仅陆家人要怪她没照顾好,更会给她后续的治疗平添无数麻烦。
协议里写得清清楚楚,她要负责让他恢复正常行走。
想到这,她不再犹豫,快步跟了上去,双手稳稳地搭在轮椅的推手上。
轮椅猛的一顿。
陆北野的身子也跟着僵住,“你干什么?”
“给你洗澡啊。”
林蔓清语气平淡如水。
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说了,我自己可以。”
“你不可以。”她斩钉截铁地打断陆北野,手上微微用力,推着轮椅就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补充道:“洗的时候,我顺便帮你按摩一下腿部的穴位,对血液循环好,有助于恢复。”
不等陆北野反驳,她又抛出一句。
“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病人。医生看病,不分男女。就好比那些战地医院里的女护士,看到男伤员也依然要履行职责,总不能为了那点男女之别,就见死不救吧。”
“......”
陆北野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这个女人,总有千万种理由等着他。
两人一路沉默,很快到了院子南角的洗澡间。
这是陆家自己用水泥和红砖盖的。
空间比屋里的卫生间宽敞不少,地上铺着防滑的木板条,角落里放着两个已经盛满热水的大木桶,正冒着丝丝热气。
一股混着老式皂角和水汽的味道扑面而来。
陆北野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两桶热水,迟迟没有动作。
林蔓清也不催他,“先给你洗个头吧。”
她说着,舀了水兑好温度,示意他低头。
陆北野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敢让她直接上手脱衣服。
洗头总比洗身子要好接受些。
林蔓清看出他的不自在,心里也有些别扭。
她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你自己把上衣脱了,待会沾上水,容易着凉,反正都要洗....”
她的话还未讲完,就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等她再转回来时,陆北野已经脱掉了上身的军绿色背心,露出了精壮结实的上半身。
看得林蔓清脸色骤红。
她慌忙低头,继续帮陆北野清洗。
温热的水流顺着他的发丝淌下,她的指腹轻柔地在他的头皮上按压。
热气升腾,将她的脸蒸得更红。
就在这时,林蔓清的视线,被陆北野后背的一处疤痕吸引了。
那是一道约莫三寸长的十字形旧疤。
皮肉翻卷过的痕迹已经淡去,留下浅白的印记,落在他古铜色皮肤上尤为显眼。
这伤疤.....
鬼使神差的,林蔓清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了那道疤痕。
指尖的触感温热而细滑。
“嘶——”
陆北野的后背瞬间绷得笔直,猛地吸了一口气。
他偏过头,声音里裹着冰碴,压抑沙哑,“林同志,摸够了没有?”
“没....”
“不是....”林蔓猛地回神,触电般收回手。
她紧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匆匆帮他冲干净头发,又拿了干毛巾给他擦拭。
轮到按摩腿的时候,为了缓解尴尬,她习惯性地用两轻一重的手法进行碾压,推拿,还不自觉地在嘴里哼起拍子。
陆北野见到,身体骤然一震。
他忽地俯身,一把捏住林蔓清的下巴,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你刚刚在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林蔓清吃痛,“我....我在给你按摩腿啊。”
陆北野吃错药了。
怎么老跟她过不去,莫不是还有什么心里创伤。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是谁教你的?”
陆北野手上加重力度,黑眸中闪出幽光,将林蔓清拉得更近,“说话!”
“我——”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林蔓清疼得秀眉皱起,感受着粗粝的指腹在她下巴摩擦,眼眶泛起一层水雾,“我是谁,你不是都知道嘛。”
见陆北野仍然不肯放手,她又勉强用气声,解释了一遍,“这习惯,只要是个正常学过中医的都会有,我就是有样学样,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话落。
陆北野眼中的光,也随之一点点暗下去。
他缓缓松开手,想开口道歉。
却听林蔓清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自己洗吧!”
她心里又气又委屈。
揉了揉被他捏红的下巴,把干净的换洗衣物往他怀里一丢,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洗澡间。
转天一早,陆北野无事般地带着林蔓清,去了军区。
军区操场内,整齐排列着两行杨树。
士兵们喊着口号,嘹亮激昂,步伐井然。
白色石灰墙上,还刷着“保家卫国,人人有责”的红色大字标语。
到处都透露着庄严肃穆。
她整个早上都没跟陆北野说过一句话。
直到他让小田带自己熟悉环境,教她通讯员的基础知识,才勉强朝他点了下头。
林蔓清本就生得极美。
为了凸显整齐利落,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蓝色长裤,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气质出尘。
不少正在训练的男兵,都忍不住偷偷朝她投来惊艳的目光,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就连一些勤务处的女兵,看到林蔓清,眼中也难掩羡慕,“这可是陆团长,第一次带女人来军区,她到底什么来头?”
此时,不远处,一个穿着绿色军装,身姿飒爽的女人正朝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