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葬礼的余温尚未散尽,另一道旨意便接踵而至。
乾帝以方家再无成年男丁承袭军中之职为由,收回“镇国将军府”的御赐牌匾。
继而转赐予乾帝的心腹大将,新任的北境大都督赵元明。
昔日车水马龙的镇国将军府门前,似乎只在朝夕之间变得门可罗雀。
辉煌显赫的方府,也从此坍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府邸外壳,和府内残存的悲凉与坚守。
老太君强忍着丧夫丧子之痛,撑起病体,打理着府内所剩无几的产业,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
同时带着体弱多病的方云逸,在这暗流涌动的京都之中,艰难地维系着方府最后的一丝门楣。
……………
时光荏苒,春秋交替,转眼便已过八年!
在这八年中,对于大乾京都而言,足以让许多事情被遗忘。
曾经威震北境的方家,早已成了茶余饭后偶尔提及的传说,甚至带着几分禁忌色彩。
而那个在世人眼中注定夭折的方家病秧子方云逸,也早已被认定为不在人世。
毕竟,连宫中最负盛名的太医和京都多位名医都曾断言,他绝活不过十岁。
谁又会去刻意关注一个“已死”之人,和一个日渐衰败的府邸呢?
方府,如今门庭冷落鞍马稀。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早已失去往日的光泽,蒙着一层淡淡的铜绿。
门前的石狮依旧矗立,却仿佛也沾染了暮气,显得有些孤寂落寞。
府内庭院,少了精心打理,杂草渐生,一些角落甚至有了破败的痕迹。
昔日众多仆从婢女,在这八年里,或因年迈故去,或因见方家势微另寻出路,早已换了几茬。
如今留在府中的,除了老太君身边的赵嬷嬷,以及一直照顾方云逸的福伯,便只有赵嬷嬷的儿子一家,和福伯的一个侄子,他们成了支撑这座偌大府邸运转的最后支柱。
然而,即便方府已然如此衰败,那些隐藏在暗处中的窥探目光,却并未完全消失。
仍有行踪诡秘之人在府外徘徊,或有小贩在街角长期驻留,目光时不时扫过方府大门。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许只有等到方家最后一点血脉彻底断绝,老太君也撒手人寰,这方府真正烟消云散,这些监视才会最终撤离。
藏书楼内,光线透过高窗洒落,映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一个身着素色青衫的病态少年静坐于窗下,手中捧着一卷“大陆宗门志”,眼神清明锐利,若有所思。
他正是方云逸。
八年的时光,他已从那个七岁的病弱孩童,长成了十五岁的清瘦少年。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不健康的苍白,但仔细看去,那苍白底下已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血色,已经没有了往年那种死气沉沉的灰白。
身形虽然消瘦单薄,但也不可能会风吹就倒,静坐时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
最引人注目是他那双眼,深邃、沉静,仿佛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与沧桑,偶尔闪过的精光,锐利得让人心惊。
这八年来,他几乎大半时间都沉浸在这座藏书楼中。通过海量的阅读,以及祖母偶尔的讲述,他已对苍玄大陆和周边王朝有了清晰的认知。
但更重要的收获,是他脑海中那座神秘而强大的九层剑塔。
大约在四年前,那日他体内毒素发作,意识在坠入黑暗之前,无意间推开了剑塔第一层那扇虚幻的门户。
塔内紫气缭绕,精纯无比。不仅能快速压制体内毒素发作,他还发现这第一层拥有储物之能,而且他整个人都能完全遁入其中。
而塔内时间流速比外界缓慢数倍,这为他提供了修习武道的空间。
在塔中心紫气最浓处,悬浮着一篇神秘功法——《紫霄剑经、初卷》。这功法玄奥莫测,共分九重,对应剑塔九层。
凭借剑塔紫气和《紫霄剑经》,方云逸早已悄然踏上了武道之路。
令人惊奇的是,那阴寒毒素并未被紫色根除,反而在紫气刻意的压制与磨砺下,如同磨刀石般,不断淬炼着他的经脉和意志。
如今,他虽外表仍显文弱,但体内元气早已初成,悄然贯通经脉,赫然已踏入了武道武师境。
而且因其紫气的缘故,他的根基无比扎实,元气凝练程度远超同阶。
八年的隐忍,八年的积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如同蛰伏的潜龙,借助神秘剑塔和《紫霄剑经》,悄然成长。
他苍白的脸色下,隐藏的是日益强大的力量和对这个世界日益深刻的认知。
方家的仇恨,自身的命运,还有外界的危机……这一切,似乎都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去面对,去揭开,去清算。
就在方云逸沉浸于书卷,思索着如何在这暗流汹涌的京都中寻找一条合适的出路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藏书楼内的宁静。
“小少爷。”福伯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方云逸从书卷中抬起头,看向门口。
福伯这些年苍老许多,背脊不再挺直,但眼神依旧清澈,对方家的忠诚从未改变。
“福伯,何事?”
方云逸放下书卷,声音平和。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和暗中修炼,他虽然外表依旧病弱,但中气已不再像幼时那般虚浮。
福伯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困惑和凝重。“小少爷,前厅来了客人,老太君让您过去一趟。”
“客人?”
方云逸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如今的方府,门可罗雀,连往日那些拐着弯的远亲都早已断了往来,生怕沾染上方家的晦气。
还会有谁来拜访?
而且,祖母竟然要他出面?这更不寻常。
他自幼体弱,方家病秧子的名声在外,祖母向来是能让他静养就绝不让他见客,以免徒增是非。
“可知来者是何人?”
方云逸询问,同时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
福伯摇了摇头,低声开口!
“我也不清楚,来人看着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不像寻常人家。”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和一对年轻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