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兴尧看着赵元澈愣了一下,态度有点收敛:“你是谁?”
这男子看起来气度不凡,一开口就叫破他祖父的身份。他虽然横行霸道惯了,但也不傻,自然明白眼前之人不是好惹的。
他祖父是位高权重,可上头也不是没有更厉害的。
“有事叫田博文来镇国公府找我。”
赵元澈并不多言,只丢下一句话,顺着楼梯往下走。
姜幼宁又往边上挪了挪,没有看他。
“随我来。”
赵元澈经过她身侧,丢下三个字。
姜幼宁浓密卷翘的眼睫颤了颤,抿了抿唇看着自己的裙摆,站在原地没动。
待赵元澈走出去,她转头背起药箱:“张大夫,咱们回医馆吧。”
她不会跟赵元澈走的。
今日之事,更让她下定了离开镇国公,远离赵元澈的决心。
张大夫看着她欲言又止,想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抬步和她一起走出春江楼的大门。
他抬头正好瞧见赵元澈的马车停在不远处,似乎正在等着姜幼宁。
“幼宁啊,用不用我去和你兄长解释一下?”
张大夫担忧地看向姜幼宁。
旁人不晓得姜幼宁的处境,他是晓得的。
她虽身处花团锦簇的镇国公府中,却是个实打实的可怜孩子。要不然,堂堂国公府千金也不会沦落到在他的医馆里帮忙。
今儿个姜幼宁出现在春江楼这样的地方,被镇国公世子撞见,回去肯定不好交代。
也怪他,没有嘱咐好谢淮与,回去得好好说那小子几句。
“不用了,我们走吧。”
姜幼宁转过方向,与那辆马车所在的地方背道而驰。
往后,她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姑娘……”
清流奔过来同她说话。
姜幼宁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但凡和赵元澈有关系的人,她一个都不想理。
张大夫劝道:“都说镇国公世子是最正直不过的人,不如我和你去与他说清楚,相信他不会怪你的。”
“您别担心。兄长每日事务繁忙,并不在意我的事。”
姜幼宁朝他笑了笑,开口宽慰他。
赵元澈和她这个族谱上的养妹做下逆道乱常之事。事后一边和她纠缠不休,一边还有苏云轻那个准未婚妻。今日又逛青楼点花魁……
世人眼中最正直不过的镇国公世子,原先也是她心中疏疏朗朗悬在天边的明月,现如今却……
她心中一涩,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清流道:“姑娘,主子让属下来问您,说夫人要是问起今日之事来,您打算怎么解释?”
姜幼宁闻言足下一顿,脸儿逐渐白了。
她糊涂了。
从在春江楼见到赵元澈到现在,她脑中凌乱无章,思绪纷杂,压根儿没有想到这一茬。
赵元澈在春江楼大堂露了面,当时大堂里都是人,韩氏肯定会得到消息。
韩氏最关心的人,莫过于赵元澈。
她和赵元澈一起出现在春江楼这样的地方,韩氏肯定是要过问的。
赵元澈当然不会有事,别说只是点个花魁,他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韩氏也只会赶紧搬梯子。
她就不同了。
韩氏本就不喜欢她,到时候问起来,她要怎么和韩氏解释?
难道要和韩氏说,她跟着张大夫去的?
可一旦说了实话,医馆便再去不了了。吴妈妈怎么办?
她一下焦灼起来。
“姑娘,您还是去和主子商量一下吧?”
清流同情地望着她。
姜姑娘不想见主子才正常呢,谁让主子去找花魁?换成他他也生气。
可他又觉得,主子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去吧,孩子。”
张大夫接过姜幼宁手里的药箱。
姜幼宁转身朝那辆轩阔的马车走去。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比一步重。
清流跑在前头,先一步挑开马车帘子。
姜幼宁伸手去扶着门框。
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精准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往上拉。
姜幼宁如同烫着了一般,连忙将手往回缩。
可那只手力道极大,她挣不开分毫,手被牢牢握着往前一带。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扯上了马车。
她尚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圈入结实温暖的怀抱。心口隔着薄薄的衣衫,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清冽的甘松香气顷刻间席卷全身。
她只觉头晕目眩,生怕自己摔倒,下意识捉住他衣襟。
待身子坐稳,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跨坐在他腿上。
她瞬间想到这里方才坐过别人,他用同样的姿势抱着别人,发生过最亲密的事情,心口泛起一阵浓烈的不适。
“放开我。”
她红了眼圈,用尽全力挣扎,双手去推他箍在自己后腰上的手臂。
奈何那手臂如同长在她的腰上一般,再怎么也推不开半分。
她气急,对着他胸膛又挠又捶。发簪因为她激烈的动作滑落。鸦青发丝如绸缎般散落开来,头顶凌乱毛绒一片,像炸了毛的猫儿,凶巴巴地对人哈气。
赵元澈好似没有痛觉,只一味地抱紧她,将她制在怀中不松手。
姜幼宁折腾累了,停下动作微微喘息,委屈和不适在心头来回翻滚,像沉重的石磨将她的心碾了又碾。
他有苏云轻,可以找花魁。只要他想,什么样的女子他都能拥有。
为什么偏偏不肯放过她?
“谁许你去那样的地方?”
赵元澈垂眸望着她,眉心微皱,似有不满。
姜幼宁偏过脸不理他,乌眸湿漉漉的欲哭不哭,唇瓣抿得发白。几缕发丝落在脸颊边,更衬得肤光胜雪。琉璃一样的人儿,脆弱中难掩倔强。
他问她,他怎么不问他自己。
“说话。”
赵元澈拔高声音。
姜幼宁到底有几分惧他,被他呵得心头一颤,眸中顿时泪光莹莹,委屈万分,我见犹怜。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明明是他去找花魁,做那种事。
却反过来质问她,要她交代。
她在他眼里卑贱至此。
“以后不许去医馆了。”
赵元澈语气缓和了些。捧起她巴掌大的脸儿,拇指指腹一点一点擦拭她眼下的泪珠儿。
姜幼宁偏头躲开他的手,掐着手心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眼泪流得更凶了,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在衣襟处,洇出大团深色的水痕。
“别哭了,母亲那里我会帮你。”
赵元澈眸底闪过无措,手在空中顿了片刻,取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姜幼宁啜泣着压下心头的委屈,偏头哽咽着道:“你要什么样的女子都会有人送到你面前。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为什么偏要折磨她?
赵元澈替她擦眼泪的动作一顿,眸色冷了下去。
“母亲那里,我自己去说。明日我便带吴妈妈搬走,以后和镇国公府再无关系,我再去医馆也不会坏了姐妹们的名声。”
姜幼宁逐渐冷静下来,纤长的眼睫沾着泪水,可怜兮兮地耷着,话儿却说得决绝。
她走了,和赵元澈还有镇国公府的一切划清界限,忘记过去的所有。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他们再不会有什么瓜葛了。
“姜幼宁。”赵元澈手臂依然揽在她腰上,身子后撤靠着马车壁,眸色冷冷地望着她:“离开镇国公府,再遇田兴尧那种好色之徒,你打算如何应对?失去镇国公府的庇佑,你能活多久?”
姜幼宁听着他的话,脸儿一寸一寸白了,身子微微颤抖。
他的话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不说从小将她养大的恩情,只提了今日之事。
的确,没有他,没有镇国公府的庇佑,今日她或许就遭了殃。
离开镇国公府,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他也不会再给她遮风挡雨。
以后,什么都要靠她自己。
“回去按照我布置的功课,先学认字和算数。”
赵元澈淡声吩咐。
“搬出去之后,遇见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是生还是死,都是我的命。和兄长再无关系。”
姜幼宁别过脸儿,嗓音带着哭腔显得轻而软,语气孤勇又决绝。
她是一定要走的。
即便前面是死路一条,她自己选的,她认了。
“姜幼宁,你再说?”
赵元澈双臂猛地收紧,将她揽入怀中,二人心口紧贴。
姜幼宁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拧着腰身挣扎:“我已经同你说清楚了,你我自此一刀两段,放我下去……”
她早该离开的。
若她在他回来之前离开,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他还是她心里那个美好的人。
怪她太贪心,想再见见他。却见着了他的真面目。这根本不是五年前的他。
她不想再继续面对这样的他。
赵元澈面色难看,眼尾泛红,乌浓的眸底闪过浓郁的戾气。
他抬起手,冷白的长指扼住她下颚,俯首去堵她喋喋不休说着绝情话的唇。
姜幼宁惊惧地睁大漆黑的眸子,一时挣扎得更厉害。
她澄澈的眸底清晰地倒映出他清隽俊美的面庞,迅速放大,唇瓣便要贴上来。引得她惊叫捶打。
赵元澈反手托住她后脑,长指插入柔顺浓密的发丝握紧,牢牢将她掌握在手心。
他身子前倾,压住她。
终于,吻上了她的软嫩的唇瓣。呼吸里都是她香甜的气息,诱着他汲取更多。
姜幼宁唇被炙热覆住,黑漆漆的瞳仁骤然一缩,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躲不开他的吻,一时又恼又急,一口咬在他下唇上。
他才和春江楼的花魁月晚欢好过,现在又来亲她!
她嫌他脏。
浓郁的血腥味在唇齿纠缠间弥漫开来,她一下清醒,又后怕起来。
她这般激怒他,他不知又要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