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陈安运凿入飞,石料飞溅,一笔一笔刚健有力凿出了岳新飞的名字,王瀌瀌这才回过神来,就算岳新飞真的破碎虚空,白日飞升,那也是陈安造成的。
真正拥有神奇力量的是陈安。
王瀌瀌瞬时骄傲起来,以后自己在郡沙混,有陈安罩着,那岂不是无敌?以后走路都要向螃蟹学习,不然显不出自己的背景和威风。
同时从陈安的同班同学王鸯姳对陈安的态度来看,知道他实力的人并不多,他并不会随随便便在别人面前暴露他的力量。
也就是说,还是只有妈妈和自己最得他信任,这让王瀌瀌心里甜丝丝的,她踢着裙子,双臂在身旁张成两个括号的形状,走到了陈安身旁看着他忙活。
陈安已经开始给岳新飞的名字上漆了,眼角的余光依然注意到王瀌瀌的裙摆飞扬,显露出纤细白嫩的小腿,散发着柔润的光泽,在晨间微凉的空气中,犹如新鲜出海的鱼腹肉一样清甜美好。
不过,也就是随便看一眼罢了,单纯地欣赏下美少女毫无死角的美感,真要说好看和动心,那还得是常曦月和宛月媛,就算是马老师的学习资料,都比小女孩有更多的诱惑。
怎么说呢?
美少女就像宁乡的黑猪肉,大家都知道是好食材,想想它的肉质都会流口水,但没有人会直接抓起来就吃。
做好了的红烧肉、回锅肉、甚至是卤肉之类的,可能看起来没有那么鲜嫩多汁,但是香气四溢,让人看到了就想抓起来吃,并且满口爆汁,入口五味分明。
“陈安,我要拜你为师!”
说着王瀌瀌就顺势跪在了陈安身旁,双手合十上下挥舞着。
陈安瞟了她一眼,继续把其他名字描上红漆——王瀌瀌上次来云麓宫找他,他就花了很多时间在描红漆,但毕竟这么多名字,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完的。
他也不急,英灵们更不会催促他,这种事情恭敬和一丝不苟的态度,远比匆匆忙忙完工要重要。
“你怎么不理我?”王瀌瀌撅了撅嘴,这种情况下,难道他不应该赶紧搀扶她起来,然后一边说“使不得使不得”,一边欣慰地点头,一副她孺子可教的样子,并且欣慰自己终于有了能够继承衣钵的传人吗?
王瀌瀌是很有自信的,她坚信自己是能够帮陈安传承道法,并且作为六神花露门第四代弟子,也能够把门派发扬光大,例如要是攻打其他门派,也可以让她先去探探路,谈判交流,然后正式大战的时候,她也可以在后面摇旗呐喊之类的。
“你先去买个缸来。”
“好咧!”王瀌瀌也没有多问,她也是很有见识的,老派的各种传统技艺师父,常常就会在收徒时考验未进门的徒弟,有时候是困难的任务,有时候是奇怪的要求。
陈安的本体是金身神像,不知道是多么老派的家伙了,自然也是传统作风,王瀌瀌能够理解。
她马上就给乌鹊打电话,让乌鹊准备个缸送到云麓宫来。
乌鹊接到这样的命令,感觉十分奇怪,可既然是大小姐的命令,那么奇怪也就不奇怪了,想了想她也没有多问,以免扩展了自己不必要的见识。
“马上就送到!”乌鹊十分靠谱,肯定会办妥的,王瀌瀌又赶紧问陈安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然后呢?”
“等缸到了以后,你就坐进去,我把缸口封了,过个三五年你要是没有腐坏,打开缸的时候依然栩栩如生,你就算合格,能够成为我的徒弟了。”陈安看她这么热心和积极,当然会认真考虑收徒之事了,但他总不能随口就收了吧。
收徒,当然要看资质的,在这样的过程中,尸体腐坏就是不合格,没有缘分啊。
“啊?那我都死了个球!”王瀌瀌是想和他学习道法,最后也像岳新飞那样破碎虚空,自然地飞升,而不是被人工处理上西天!
“嗯?你懂什么?”陈安解释道,“古往今来,金身神像都是这么形成的。高僧临近圆寂的时候,就会辟谷,清除体内的毒素和残渣,坐入缸中由门人弟子封缸。开缸之后若没有腐坏还浑身散发着一种淡金色的光芒,就说明高僧已经修得金身,这时候就会把他取出来全身涂上金漆再用秘制配方的泥土封存制作成了金身。”
陈安虽是道门,但获得神魂开启灵智许久,对佛家的许多事情还是知道的,更何况不远处就是麓山寺……有一段时间麓山寺的和尚也常常来云麓宫交流,佛道之间并没有什么怨怼仇恨,在中国的宗教历朝历代都得听朝廷的,很少彼此之间无故厮杀。
一般也就是“秃驴”、“牛鼻子”这样,互相骂对方是肉很好吃的牲畜罢了。
“我是要学道法!不是要找地方埋了自己!”王瀌瀌气鼓鼓地说道,看来自己误解了,陈安根本没有意识到王瀌瀌是个修行天才,在逗她玩呢。
“你不是说我是金身神像吗?那要跟金身神像学道法,自己也要先成为金身才行?就像你要接受九年义务制教育,你首先得是个人,对不对?你要是只猫猫狗狗,怎么学得会?”
陈安耐心地向她解释,然后期待地看着她,看她愿不愿意为了学习道法先去当金身。
王瀌瀌瞪大了眼睛,哼了一声后打算以后再和他说这个事情,反正她以后都在郡沙,有的是时间和他磨。
她便不再提拜师的事情,蹭到他身后,趴在他后背上继续看他一笔一划地忙活。
只是跟王瀌瀌闲扯着,陈安倒是生出了一些想法。
他该不会就是这样成为金身神像的吧?
不对,一般这么成为金身的,都是佛门的人,自己可一直都呆在云麓宫,是由六神花露门侍奉的。
也不能因此完全排除掉那种可能啊……万一自己以前真的就是一个修炼得道的人,只是死后被制作成了金身神像,然后通过这种方法重新复活了。
会不会就是这样?
难说。
陈安琢磨着,要是这样成为了金身,那他恢复金身神像时,体内应该还是有一具完整的人体尸骸。
可是他作为金身神像的时候,他也是可以内视的,那时候发现体内只有空荡荡的、黑沉沉的情景,隐约可见星光点点,仿佛蕴藏着一个原始的黑暗宇宙。
嗳,要是能遇到个善良的同类,帮自己解答疑惑就好了,自己慢慢探索,也许永远得不到答案,就像人类至今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诞生的。
……
……
乌鹊接到王瀌瀌的命令后,并没有亲自去市场上搜索“缸”这种东西,而是派在郡沙本地招聘的工作人员去寻找。
李淑珍的情况充分说明乌鹊制定的安全审核制度并非完美无缺,存在着重大的纰漏——过于信任来自宛公馆的人。
乌鹊也反思了自己,她隐隐约约觉得,宛月媛有些话没有说得太直白,但是乌鹊也应该意识到,有时候宛公明的人不一定就是宛月媛的人。
就像她自己就只是宛月媛的人,平常也会非常尊重宛公明,来自宛公明的一些要求和命令,她也会执行不误,但她真的不是宛公明的人。
宛公明若是和宛月媛有了冲突,她只会站在宛月媛这边。
乌鹊开始把来自宛公馆的人安排到外围和难以对宛月媛母女造成威胁的位置上,准备逐步用在郡沙本地招聘的人手取代他们。
这方面的事情就够她忙的了,真没时间亲自去给王瀌瀌买缸。
至于宛公明的私生子,乌鹊倒是调查到了很多资料。
以前是灯下黑,宛月媛从来没有让乌鹊把注意力放在宛公明身上,乌鹊即便知道宛公明某些事情、某些情况有些不对劲,也不会去调查什么。
现在当然不一样了,宛月媛即便没有明说,乌鹊也能够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出一些东西来。
有了更明确的方向,乌鹊动用宛月媛的资源和自己以前在军警方面、道上的朋友,很快就查到了蛛丝马迹,在顺藤摸瓜搞到了大量资料。
作为从核岛学习到诈骗套路,再发扬光大传播到内地的地方,个人资料的查询、泄露、贩卖再到现实打探,都有可操作的方法和价格,乌鹊也是花了重金,才把宛月媛以前有意无意遗漏了的消息重新汇总起来,以供宛月媛做出最后的决策。
乌鹊也不会自作主张,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搜集资料,宛月媛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否则她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情,她对宛月媛忠心耿耿是没错,但即便是朋友也不会随意介入家事,更遑论下属。
历史上有太多类似的例子了,一个外人在家人之间上蹿下跳,最后人家家人终究血浓于水,外人被扫地出门。
“对了,常道长昨晚醉了,应该起得也晚,你让厨房送适合宿醉后食用的早点汤食过去,给陈安和鹿鹿也准备着。”昨晚王瀌瀌请缨送常曦月回去,已经和宛月媛说过了。
尽管王瀌瀌上一次在常曦月和陈安家中过夜,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现在宛月媛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或者说那里比自己家里,比明月宫阙都要安全得多。
“已经吩咐了。”乌鹊贴心地说道,并且肯定地说道,“只需要给道长准备就行。一大早的,陈安已经带着小姐出去玩了,现在两个人正在云麓宫……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小姐忽然打电话让我给她准备一个大缸。”
“大缸?”宛月媛眉头轻蹙,露出一点疑惑来,成熟妇人美丽的脸庞顿时因为无法理解的情绪而生出一丝娇憨,却是美艳不可方物。
她随即笑了起来,身子轻晃,犹如被沉甸甸的雪压弯的红梅,忽然颤了颤,便抖得一片雪白簌簌,红梅花俏丽枝头。
“她就应该和陈安一起玩……”宛月媛嘴角微翘,不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但就是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一起调皮捣蛋得很,但也是幸福和温馨的场面。
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做了乖乖女,太听父亲的话,听父亲的带着王瀌瀌回台岛,听父亲的话没有在瀌瀌生病的时候向云麓宫求助。
现在宛月媛十分怀疑,父亲就是怕云麓宫能够解除王瀌瀌身上的问题,到时候诅咒自然就又回到了他那个私生子身上了。
这么想着,宛月媛用力握住了浴池中的扶手,她收敛笑意,没有一丝愤怒声音平和地问道,“特里斯坦·达库尼亚群岛的老年人关怀合作项目,推进得怎么样了?”
乌鹊愕然,连忙翻找相关信息,简单搜索一下浮现出了项目资料。
特里斯坦·达库尼亚群岛位于南大西洋,这里差不多是全世界最偏僻的人类定居点,那里甚至没有中国人生活。
岛上只有两三百人,每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通航,前往最近的非洲都要坐船半个月。
长期以来这个岛上存在诸多与世隔绝必然会带来的问题,例如生育和养老。
早几年前宛月媛就亲自推动了这么一个项目,在那里兴建关怀老年人的基础设施,运送了一些相关医疗和养护设备过去,大大改善了当地老人的生活质量。
现在她突然关心这个事情……乌鹊心中一跳,更让她有些心悸的是,早几年前老板就在做这个项目,难道真的只是突然对那个偏僻小岛上的老年人关怀?
“有钱能使鬼推磨,交通虽然不方便,生活也非常枯燥,但我们不遗余力的推进,还是进展十分顺利。就是大部分人做不到半年就会离开,每年三十万也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员工能按照合约完成工作。”
宛月媛轻轻点头,没有说什么,她按了按额头,似乎只是因为昨晚和常曦月一起喝了太多酒,好在晨起泡一泡能够驱散身体的乏劲,却依然感觉到心脏仿佛浸泡在酒精中,缩紧、麻木。
“那边的情况,说一下吧。”
“好。”
乌鹊知道“那边”指的是宛公馆,宛月媛的声音中已经有了明显的疏离淡漠,似乎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地方,而不是她在那里成长,并且和王瀌瀌一起生活过的“家”。
“那位私生子的名字叫龙天傲。”
饶是无比厌恶此人,属于听到他的相关信息就会生理不适的程度,但这个名字还是让宛月媛在一瞬间有那么点想笑。
“他怎么不叫龙傲天?”
“据说是因为不能姓宛,必须尽量切割和宛家这边的关联。”乌鹊解释道。
宛月媛冷冷地说道:“既然如何,何不把继承权和宛家的财产也切割了?”
那当然是不能的,乌鹊接着说道,“为龙天傲出谋划策的,就是指南宫的玉虚道人,玉虚道人实际上是龙天傲的舅舅,这些年来宛公馆有大笔资料流入指南宫,大概就是因为这层关系,而之前我们都只知道老爷喜欢到指南宫听玉虚道人讲经,以为那些捐赠只是纯粹的香火供奉。”
“指南宫也因此成为台岛,乃至整个东南亚首屈一指的道观,富甲四方也是如此。莫非就是借这个渠道,把部分财产提前转移到龙天傲控制中?倒是煞费苦心,就是太慢了一点。”宛月媛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既然没有关注到宛家名下的财产大幅度缩水,那就说明这个渠道流出去的财富,其实相对来说微不足道。
当然,这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现在玉虚道人死了。”乌鹊说着,情绪复杂地看了一眼宛月媛的侧脸。
她很确定,玉虚道人的死,一定和这位总是温柔的笑和说话,喜欢显得楚楚可怜,温婉动人的夫人有关。
可是夫人是怎么做到的?乌鹊却完全不知道,夫人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竟然可以让她完全不知情。
难道说夫人手底下,还隐藏着完全没有暴露过的力量,或者说底牌?
乌鹊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让这样的忧虑影响到自己,她接着说道,“玉虚道人死后,他体内藏着的邪神雕像,居然在一段时间后活了过来,留下了一句她定然要找人算账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荒诞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