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副!戎副!”
庄园外一里地处,孙喜策面色惨白地从交战前线的外墙边策马奔回在此观战的李本深的身边,他满头冷汗、神情惶恐:“快收兵吧!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你在胡说什么!”李本深大怒喝道,“部队不是已经突进去了吗?”
“但死伤惨重啊!”孙喜策声泪俱下,“戎副,我们都严重低估夏华了!根据军士们的报告,庄子里的流民被编组成了一支人数不少于两千的团练,武器充足,而且作战颇有阵型章法,越墙突入的军士们在下面惨遭他们的枪林攻击,根本无法展开和突破,折损人数怕是...怕是已过千了!”
“慌什么!”李本深怒不可遏,“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伤千余人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总爷有令,我们必须拿下这个庄子!命令部队,都压上去!畏缩不前者,后退者,格杀勿论!”
李本深这种人极端的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对别人比如老百姓,他视若蝼蚁,就算对自己的部下,他也毫不在乎,在他看来,死伤一千人甚至一万人又怎么了?天下到处是人,人最不值钱,只要抓一段时间的壮丁强征入伍,损失的一千人、一万人就又有了,有何可惜?
高杰决定攻取夏华的庄园,不完全是为了报复和消灭夏华,更大的原因是为了夺取夏华手里的“数百万两银子”,李本深知道这一点,孙喜策不知道。
“可是...”看到李本深已上头,孙喜策心急如焚,打仗跟赌博一样,最怕上头,一上头,最后基本上会输得血本无归。
“没什么可是!”李本深杀气冲天,“把我的亲卫队调一半...不,调八成过去下马参战!老子就不信破不了这个庄子!”他一边下命令一边咬牙发着狠:夏华啊夏华,你千万别死在乱军混战中,因为那太便宜你了,你一定要活着被带到我面前,不把你用世上最残忍的酷刑折磨得生不如死,怎泄我的心头之恨?你真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体大卸八块剁成肉酱喂狗!
随着李本深的命令,他身边的亲卫们有四百来人策马前去也参战,还剩不到一百人继续在他身边。
李本深对别人的命视若草芥,但对他自己的命是极度重视的,他的这些亲卫都是他重金豢养的家丁,个个对他忠心耿耿,而且都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并且装备精良,清一色的顶盔披甲,最重要的是,这些亲卫的盔甲都是用料十足、做工精良的上品,不是劣质破旧货。
距李本深只有几百米的一处树丛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一闪,轻手轻脚地迅速奔离开。
大半个小时后,这个黑影跑进了距庄园四五里的一片树林里,一群人马静静在此,现场漆黑一片、鸦雀无声,黑影径直跑到这些人马的为首者跟前:“华哥!”
夏华看着跑来的杨宁,点点头:“喘口气,慢慢说。”
杨宁取下腰间的水袋灌了几口水,报告着他亲自侦察的发现:“庄园眼下没问题,我没看到庄园里发射代表撑不住的烟花信号,坚守庄园的弟兄们死死地顶住了,李本深急红眼了,把部队都压了上去,连他的亲卫队都调去了大半,他身边现在只有百骑左右和一二百步兵。”
夏华身边的丁宵音问道:“高杰有没有给李本深派来援军?”
杨宁很肯定地摇头:“没有!李本深部的兵力没有增加,在高杰军本部和李本深部之间地带进行监视、查探的弟兄没有发来警报。”
丁宵音看向夏华:“公子,依我之见,这是一个很好的‘擒贼先擒王’机会,我们可以改变原先的计划,不对李本深部进行袭扰牵制,而是对他本人进行直捣黄龙!拿下了李本深本人,我们这一仗就赢了!”
夏华沉吟一下,看向其他人:“大家认为呢?”
众人道:“干!干死李本深这个王八蛋!”“我赞同!干他娘的!”“华哥,我听你的!”
夏华、丁宵音等人不在庄园里,在庄园外,他们是一支隐藏的小部队,李本深昨天下午佯装率部撤退,判定这厮会在夜里卷土重来的夏华等人在天快黑时通过庄园南门悄悄地溜出庄园,然后迂回到七八里外渡过小河,接着在夜幕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庄园北面的李本深部的侧后方。
既到野地上,如果发生战斗,那就是野战,打野战,骑兵为王,所以夏华等人都骑着马。本来,夏华团队是有很多马的,先前就有近百匹,高杰军来扬州后,通过“阴”高杰军累计缴获到一百多匹,昨天击退李本深部又缴获和勒索到四百多匹,满打满算,现足有六百多匹,都能组建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部队了。
但是,第一,不是所有的马都是良马、战马,马的品种和质量是分优劣的,第二,夏华团队里目前会骑马的人很少,能骑马作战的人更少,否则,夏华现在直接就率领六百多骑兵在庄园外呼啸驰骋了,早把李本深打垮了。
所以,夏华眼下身边只有区区四十九人,包括他自己在内,五十人,都是会骑马且骑术合格或还算过得去的,曲吉东、翁永祥、陈明、赵炎、丁宵音、押住等人都在,都是团队里目前战斗力最强的硬手,至于庄园本身的战斗,夏华将其交给了谭东、严森、卢欣荣等骨干。
兵不在于多而在于精,既然人少,就要在质量上提升到最大化,夏华等五十人个个全副武装,都穿戴着最好的盔甲,马都是最好的并且也都披甲,全队有几分重骑兵的味道,只是,这五十人里,真正能骑马作战的也就一二十人,其他人在本质上只是骑马的步兵。
陈明道:“华哥,我们就这么冲过去,估计逮不到、杀不了李本深,那厮肯定会在亲卫保护和掩护下逃之夭夭。”
丁宵音道:“所以我们要提前派出一支小分队在李本深逃跑的路上守株待兔,押住他们七个最适合,因为他们骑术最精、骑马作战能力最强。”
夏华看向押住等七个蒙古人。
押住凛然道:“公子放心,抓不住李本深,我提着我自己的脑袋来见你!”
夏华点了一下头:“好!”他又看向杨宁,“杨宁,你熟悉周边地形,跟押住他们一起。”
杨宁点头领命:“是!”
李本深要逃的话,不会随便找个方向就逃,因为他不会在夜间的野地上策马扬鞭,夜里骑马奔跑危险性很大,马看不清地面,野地里万一有个坑、有条沟,马在奔跑时猛然间失蹄栽倒,骑马的人很容易摔成重伤甚至当场摔死,所以李本深会在路上逃跑,杨宁负责给押住七人带路。
“尽量抓活的!”夏华翻身上马,“生擒了李本深,一来可以威胁他命令其部停止进攻,二来可以用他当人质胁迫高杰,这厮不但是高杰的部将,还是高杰的外甥。”
“明白!”众人齐齐翻身上马,检查武器。
夏华手持长枪,左腰间是雁翎刀,右肋处是解首刀,马鞍两边额外放着一副弓箭、两把三眼铳,火药和枪弹都已装填完毕,其他人都跟他一样,带足了武器。
不仅如此,夏华五十人还都穿着缴获来的高杰军的制服,又打着缴获来的高杰军的旗帜,带头的几人的手里还举着火把,照亮一行人身上的制服和打着的旗帜,为辨别敌我,每人的胳膊上都缠着白布条。
杨宁、押住八人先走,去了别的方向,夏华四十三人不紧不慢、光明正大地骑着马缓速直向李本深所在处。
三四里的距离,骑马慢行也就十分钟而已,隔着两里地,夏华等人便看到了李本深所在处的几十支举着的火把。
戴着“我们是自己人”的面具,夏华等人大摇大摆地靠上前。
“你们是哪部的?”相距四五百米时,对面有几人骑马迎上来问道,但语气里没有警觉,因为他们看到了夏华等人举着的火把照亮的制服和旗帜,又见夏华等人这么一副明火执仗的势头,想当然地认为是自家人。
“我们是高总爷派来的!”曲吉东高声回答道,“李戎副在哪里?高总爷有急事让我们过来通告他。”
“哦,戎副就在那里。”那几人完全不疑,一边示意李本深在的地方一边还热心地带路,但其中一人过于积极,稍微加速地骑马奔向李本深,喊道,“戎副!戎副!高总爷派人来了!”
李本深此时正烦躁恼怒至极,听到“高总爷派人来了”的传话报告后,他心头咯噔一惊,下意识地认为是高杰派人来视察、督战和斥责他的,但一旁的孙喜策意识到不对劲:“戎副,现在是什么时候?后半夜凌晨!总爷怎么会深更半夜派人过来?”
“叫他们都站住!”受到孙喜策提醒的李本深疑心大作地喝令道,“让他们说清楚身份!都下马!放下武器!”
“你们都站住!不准过来!”李本深身边的几个亲卫立刻策马奔向夏华等人呼喝道,“你们到底是高总爷麾下哪部的?带头的姓甚名谁?都下马!放下武器!”
见此情形,夏华知道李本深已经起疑心,不能再缩短冲击距离了,当即大吼道:“动手!”一边操起武器一边双腿一夹马腹发动了冲刺突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