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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长老发难

    夜色如墨,听涛小院内,姬北辰独坐窗前,眉宇紧锁。

    距离那场惊动洪荒的星坠之夜已过去三日,然而西岐城内的风波,却并未随着星辰的隐没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将“星坠异象”与“听涛小院”紧密相连,更隐隐指向他这位体弱多病的世子,称其为引动不祥的“灾星”。

    压力,无处不在。

    他能感觉到府中下人目光中的异样,能听到风中传来的窃窃私语。大长老一脉异常活跃,四处煽风点火,将天象与人事强行牵扯,其用心昭然若揭。

    他知道,父亲姬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身为西伯侯,他需平衡各方,稳定人心,但面对步步紧逼的态势,终究无法永远回避。

    “星辉入窍,照见紫府;心接寰宇,神游太虚。”

    姬北辰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蕴神玉,心中反复默念着父亲传授的《星辉引》十六字引子。这几句口诀玄奥异常,但这三天每每默诵,三年前坠星崖意外后眉心就存在的灼热感,便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与牵引。

    眉心的牵引之力遥遥指向侯府深处那座巍峨、古朴、沉淀了姬氏数百年智慧与历史的——守藏阁!

    这种感觉日益清晰,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与他眉心的异动,与他姬氏的血脉,乃至与那神秘的星辰大道,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守藏阁……”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决然。或许,那里不仅是他暂避漩涡的栖身之所,更是他破除迷障,寻找自身道路的关键所在。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名姬昌身边的近卫首领无声出现,立于院中,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世子,侯爷有命,请您即刻前往议事厅。”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姬北辰缓缓站起身,清瘦的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知道,大长老一系绝不会放过借星坠之事发难的机会。今日这议事厅,恐怕就是一场针对父亲和他的狂风暴雨。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陈旧的衣袍,深吸一口气,将眉心的灼热感与对守藏阁的思绪暂时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平静而坚定。

    “带路吧。”

    他倒要看看,这议事厅内,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西伯侯府,议事厅。

    此地不似朝歌九间殿那般金碧辉煌,却自有一股沉淀了数百年风霜的厚重与肃穆。厅堂开阔,梁柱皆用上了年份的阴沉木,泛着暗沉的光泽。两侧墙壁上悬挂着先祖筚路蓝缕、开创西岐基业的古老壁画,色彩已然斑驳,但画中人物的眼神依旧坚毅,默默注视着厅内子孙。今日,这些目光似乎格外沉凝。

    厅内气氛,比之外面灰蒙的天色更加压抑。

    西伯侯姬昌端坐于主位之上,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他今日未着侯爵正服,仅是一袭玄色长袍,却依旧不怒自威。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的螭龙纹上轻轻摩挲,唯有熟悉他的人才知,这是他心绪不宁时的细微表现。

    下首左右,分坐着十余位姬氏家族的核心长老。他们大多须发皆白,气息沉浑,目光开阖间自有威严。这些人,或是掌管族内刑罚,或是负责资源调配,或是统率部分军队,皆是西岐举足轻重的人物。

    然而此刻,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带着或明或暗的审视、质疑,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落在正走进厅堂的那道瘦削身影上。

    这道身影自然是姬北辰,作为当今西伯侯府世子,他无视审视的目光,径直走到西昌身侧站立。

    他依旧穿着那件略显陈旧的青色锦袍,脸色苍白,身形在宽敞的厅堂和众多强者的无形气场压迫下,更显单薄。但他站得很直,如同一株风雨中顽强生长的青竹,纵使枝叶飘摇,根茎却深植于大地。他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深处的思绪,唯有紧抿的唇角,透着一丝不屈与倔强。

    侍女云羲未能入内,只能守在外面廊下,如同蛰伏的雌豹,全身紧绷,耳力发挥到极致,捕捉着厅内的每一丝动静。

    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坐在姬昌左下首第一位,一位身着绛紫色长老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他便是姬氏大长老:姬桓。

    “侯爷,”姬桓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三日前星坠如雨,帝星飘摇,此乃亘古未有之异象,洪荒震动,人心惶惶。我西岐虽得先祖庇佑,城防无恙,然此不祥之兆,不可不察。”

    他顿了顿,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姬北辰,继续道:“而据老夫所知,三日前异象生发之时,府内似有异常气机与星辰感应,源头……似乎指向听涛小院。”

    此言一出,厅内几位长老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同针尖般刺向姬北辰。

    姬北辰能感受到那一道道目光中蕴含的压力,但他依旧垂眸而立,仿佛未觉。父亲那日告诫的“沉住气”三字,在他心中回响。

    姬桓见姬昌面无表情,便继续道:“北辰侄孙,乃我姬氏嫡脉,更是当今世子,身份尊贵。然,自三年前不幸伤及根本,一直体弱多病,缠绵榻上。老夫并非不体恤晚辈,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恳切”:“只是,世子乃一邦之望,未来之主。久居主院之侧的听涛小院,于礼制而言,已稍有不妥。更兼如今星坠异象疑与其相关,流言蜚语已起,恐损及侯府声誉,动摇西岐民心啊!”

    “大长老所言极是!”另一位身材微胖、眼袋浮肿的长老立刻接口,他是三长老姬荣,素来唯姬桓马首是瞻,“北辰世子身体孱弱,难当大任之象已显。如今又引动天象异变,若再居于核心之地,恐非西岐之福。为家族计,为西岐计,老夫认为,当请世子迁居他处,静心养病,亦可平息物议。”

    “不错!”面容枯槁、声音沙哑的四长老附和道,“城西的‘江竹院’环境清幽,远离喧嚣,最是适合养病。不如请世子移步彼处,待身体康健,天象平息,再议其他。”

    一时间,议事厅内附议之声此起彼伏,几乎形成了一面倒的态势。矛头直指姬北辰,欲将其驱逐出权力核心区域,其用意,昭然若揭。

    姬北辰心中冷笑。江竹院?那地方靠近西岐城边缘,偏僻而灵气稀薄,常年阴冷潮湿,若说是“养病”,倒不如说是软禁流放。

    他注意到,在一片喧嚷中,唯有坐在末尾的一位青衫老者,五长老姬明,始终保持沉默,这位五长老掌管族学与典籍,素来中立,醉心学问,不喜争斗。

    端坐上首的姬昌,始终未曾表态,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从每一位发言的长老脸上扫过,深邃难测。

    待到议论声稍歇,姬昌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诸位长老之意,本侯已知。北辰,”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儿子,“此事关乎于你,可有话说?”

    顿时,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姬北辰身上。姬桓等人眼神淡漠,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想看看这个“病秧子”如何应对。

    姬北辰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气血和那股因众人逼迫而产生的屈辱感。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迎向那些或冷漠或质疑的视线,微微朝前跨出一小步。

    “诸位长老。”姬北辰拱手一礼,说道,“星坠之象,浩大恢宏,乃天地之威,北辰一介凡躯,抱病之身,何德何能,可引动如此天威?此等流言,不过无知者妄加揣测,或是……有心人推波助澜,欲乱我西岐民心,损我侯府声誉。若因此而惶惶迁居,岂非正中他人下怀,自认其咎?”

    他言语平和,却直接将流言定性为“阴谋”,反将一军。

    姬桓脸色微沉,正要开口。

    姬北辰却不给他机会,继续道:“至于北辰体弱,累及家族声誉,此确为北辰之过。”他话锋承认得干脆,反而让一些准备斥责的长老一愣。

    “然而,”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北辰身为姬氏子孙,父亲之子,纵使百病缠身,亦不敢忘肩负之责。迁居江竹院,恕北辰不能从命。”

    “放肆!”三长老姬荣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怒喝道,“姬北辰,此乃家族议事,岂容你……”

    “三长老稍安勿躁。”姬昌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势,瞬间压下了姬荣的怒火。

    三长老姬荣看向姬北辰,愤然道:“哦?那你待如何?”

    姬北辰再次向父亲行礼,然后环视众长老,一字一句道:“北辰愿搬出听涛小院。”

    众人一怔。

    姬桓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警惕。

    姬北辰接着道:“但非是去那江竹院。北辰恳请父亲与诸位长老准许,允我搬入‘守藏阁’偏殿居住。”

    守藏阁,便是西岐侯府的藏书之地,亦是存放家族典籍、先人笔记、乃至一些古老传承之所,由五长老姬明掌管。此地虽也在侯府之内,却更偏向于清修与研究之地,并非权力核心。

    “守藏阁?”姬桓眉头紧皱,“你去那里作甚?”

    姬北辰平静回答:“守藏阁乃家族智慧沉淀之地,典籍浩瀚。北辰病体难愈,或可从先人智慧中寻得一线生机。且此地清静,既可养病,亦可读书明理,远离是非,正合我意。总好过在那荒僻江竹院,徒惹人非议,说我姬氏苛待嫡脉世子。”

    他这话,既点明了自己的目的,又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更暗讽了提议江竹院者的居心叵测。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去守藏阁,总比留在听涛小院更符合他们让其边缘化的初衷,虽然未能赶去江竹院,但至少使其离开了核心区域。

    然而,姬桓显然不愿就此罢休。他精光内蕴的眼睛盯着姬北辰,缓缓道:“北辰侄孙有此向学之心,自是好事。不过,你既提及世子之责,老夫便不得不问。你身为世子,未来西岐之主,可知肩上担子之重?”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迫力:“西岐地处四战之地,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忧潜伏。未来之主,需有强健体魄以御外敌,需有过人智慧以安内政!你如今之状态……莫说上阵杀敌,便是处理繁重政务,恐怕也力有未逮吧?若你寿数不长,使我西岐后继无人,此等罪责,你担当得起吗?!”

    这话极为诛心,直接质疑姬北辰的资格和寿命,更是将“不配为世子”的意图摆在了明面上。

    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向姬昌,看他如何回应。

    姬昌面色依旧平静,只是摩挲扶手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瞬。他并未直接回答姬桓,反而再次看向姬北辰:“北辰,大长老之言,你可听见了?”

    姬北辰能感受到父亲目光中的深意,也能感受到姬桓等人那几乎不加掩饰的逼迫。他体内气血翻涌,神魂因压力而传来阵阵刺痛,那扇“神秘之门”的幻影似乎又要浮现,却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

    他抬起头,脸上因激动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两颗被拭去尘埃的寒星。他直视着大长老姬桓,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不卑不亢道:“大长老所言,字字如刀,却也是实情。北辰……无力反驳。”

    他顿了顿,朗声道:“北辰亦知,空口无凭,难堵悠悠众口。既然诸位长老担忧北辰难当大任……那便请给北辰一个机会,亦给诸位长老,给西岐一个交代!”

    “哦?何种机会?”姬桓眯起眼睛。

    姬北辰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议事厅:“请以三个月为期!”

    “三个月内,北辰居于守藏阁,潜心研读先人典籍,亦会尽力调养身体。三月之后,愿接受家族考核!无论是文华韬略,还是武道修为,北辰若有一项,未能达到诸位长老认可,无需诸位多言,北辰自请废除世子之位,并甘愿被家族放逐,离开西岐,再不归来!”

    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五长老姬明,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厅中那个瘦弱却挺直如枪的少年。

    离开西岐!这几乎是自绝于家族!他哪来的底气?就凭他那病弱之躯和那虚无缥缈的先人智慧?

    姬桓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喜色,却故作沉吟的姿态,看向姬昌道:“侯爷,您看这……”

    姬昌深邃的目光落在姬北辰身上,久久不语。他看着儿子眼中那簇燃烧的、近乎悲壮的火焰,看着他苍白脸上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最终,他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声音听不出喜怒:“准。”

    准!

    一个字,掷地有声。

    “父亲!”厅外,隐约传来一个少年焦急的呼声,那是姬北辰的弟弟姬发,显然也得知了消息赶来,却被侍卫拦在外面。

    而隐藏在角落阴影中的姬云海,脸上则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狂喜和讥讽。三个月?这个废物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过!自寻死路,真是天助我也!

    姬昌没有理会外面的动静,他看着姬北辰,目光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挥了挥手:“既已决定,便去准备吧。即日起,北辰迁入守藏阁偏殿。三月之期,由五长老与大长老共同见证。”

    “是,父亲/侯爷。”姬北辰与姬桓同时应声。

    姬北辰躬身向姬昌行了一礼,眸光扫过在座的长老,然后一步步朝厅外走去,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走出议事厅,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云羲立刻迎了上来,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和询问。

    姬北辰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他抬头望向侯府深处那栋巍峨古朴的阁楼——守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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