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朱游简登基的第三天,乾清宫西暖阁。
司礼监秉笔太监、总督东厂、南海子,提督宝和等店太监,‘九千九百岁’魏忠贤奉诏觐见。
“老奴拜见万岁爷,不知万岁爷召老奴前来有何要事?”
魏忠贤看着眼前刚刚登基的新帝,嘴上说着拜见,实际上却只是稍微躬身作了一揖而已。
没办法,人都是善变的,尤其是皇帝。
虽然朱游简之前已对其表达了善意,但那毕竟是在登基之前。而且那一杯姜茶所能承载的善意,也是极其有限的。
因此,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该有的试探还是不能少的。
“九千九百岁?呵呵,离万岁可就只差一百岁了!”
“要不朕干脆给你补上算了,也省得魏公公以后还得装模作样给朕行礼!”
既然决定了真正任用魏忠贤,先前的虚情假意,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对于这个年近六旬,却依旧高大伟岸、望之不似太监的九千岁,直接上来就是杀人诛心。
“万岁爷饶命啊!”
“老奴不过是个残缺之人,什么九千岁九百岁,那不过是别人开玩笑的戏称而已……”
不同于汉唐掌控了军队的真正权阉,大明朝的‘权阉’哪怕再权势滔天,说到底也只是依附于皇权的狗而已,天生就被皇权压制。
即便是魏忠贤这所谓的九千九百岁,那也照样不能例外。
此刻眼见新帝变脸,原本还想再次试探的他,当即便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兄大行之前除了让朕要善待皇嫂外,更是多次提及‘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忠贤宜委任’之语……”
魏忠贤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论到祸国殃民的事,却是比明末那些文人士绅们差远了。
更何况,相比于那些嫌水太冷的文人士绅,对于大明或者说皇权的忠诚度,魏忠贤可比他们强多了。
毕竟只有大明好了,他这个依附于皇权的‘九千岁’才能继续风光下去。
“先帝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这辈子就是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先帝万一……”
见朱游简提起相伴了二十多年的朱由校,因为新帝突然变脸而惶恐不安的魏忠贤,当即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魏忠贤,朕现在只问你一句,也只问你今天这一次,忠贤宜委任否?”
不知过了多久,魏忠贤那双因天启驾崩而哭得余肿未消的双眼,已是再次变得红肿起来。
而改变想法,决定做个‘享受过的亡国之君’的朱游简,经过一番铺垫后,此刻也终于是道出了召他前来的真正目的。
“万……万岁爷……”
魏忠贤想过新帝可能会麻痹他、清算他,但从未想过对方会这么直接。
一时间,向来担当能断的他,却是不由得瞬间呆立当场。
“忠贤宜委任否?”
懵逼不已的魏忠贤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已是再次响起新帝的沉声轻喝。
“老奴……老奴愿为皇爷尽忠!”
魏忠贤虽然不识字,但能够爬到如今九千岁的高位,自然不可能全靠运气。
对于自己的权势来源,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面对朱游简这新权力源泉的招揽,早已融入骨子里的赌徒本性,让他只略一犹豫便纳头拜下。
“想好了?朕可以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老奴身为天家的奴仆,为皇爷尽忠本就是老奴的本份!”
面对朱游简的确认,不知不觉间再次踏上‘赌场’的魏忠贤,这一次却是再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如此,那就把你手里的内丁交出来吧!”
正常情况来说,老大新收小弟,肯定是要给个‘红包’收买人心的。
然而再一次出乎魏忠贤预料的是,朱游简这个新老大不仅没给他红包,却是反而跟他索要起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内丁,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武太监、内操军。
是一支由太监组成的内廷武装,或者说是魏忠贤的私人武装。
和外廷士兵一样,内操军也要进行军事操练。
只不过,作为魏忠贤的私人武装,内操军不但有拥有常规的步兵、骑兵的配置,就连火铳、火炮这些最先进的武器,也是同样大量装备。
朱游简想要安心享受,这支常驻内廷、就在自己肘腋之间的武装力量,那就必须将其掌握在自己手中。
“皇爷……”
“怎么,莫非刚刚说的要为朕尽忠只是虚言不成?”
朱游简目光如炬的盯向满是为难、不舍的魏忠贤,一抹冷笑顿时再次浮上有些青涩的面庞。
“皇爷误会老奴了,当初大行皇帝政务繁忙,老奴这才代为掌管内操军。如今皇爷要收回,老奴倒是刚好可以偷个懒……”
买定离手!
魏忠贤身为一个资深赌徒,‘赌品’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
“皇兄把你留给朕可不是让你偷懒的,朕也没有太祖皇帝那么旺盛的精力,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后还是由你处理……”
“另外,朕已诏令曹化淳回司礼监任秉笔太监,给你做个帮手。今后的国家大事,你这九千岁,还得和从前一样帮朕多分担些!”
朱游简继续任用魏忠贤,是为了让他打压那些腐朽的文官集团、世绅大族。
对于这么个泥塑的多面金刚,自然不可能只有大棒相加,该给的糖果和支持还是要给的。
“老奴必定肝脑涂地、尽心尽力为皇爷分忧……”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虽说内操军被夺,司礼监也多了个不对付的曹化淳,但内廷东厂、锦衣卫和外廷内阁、六部,以及四方总督、巡抚,却仍在自己和自己人手中。
面对朱游简跟朱由校如出一辙的许诺,自天启帝驾崩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魏忠贤,此刻不仅不再害怕,反倒长舒了一口气。
“你是皇兄留给朕的肱股之臣,朕自然信得过你的能力。”
“不过有几件事,朕还是要事先和你说清楚。他日你若敢有半分违逆,朕也只好愧对皇兄的临终嘱托了!”
朱游简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随即却是再次变得面色严肃起来。
“皇爷尽管吩咐,老奴绝不敢有半分违逆!”
没了权力源泉枯竭的后顾之忧,魏忠贤也是充分显赤了他性格中豪爽、朴素的哥们儿义气一面。
“第一,除了你之外,皇兄临终前更是嘱托过朕要善待皇嫂。你那对食客氏对皇嫂多有不敬,即刻让她搬出皇宫!”
“第二,你和你的手下可以盘剥搜刮,但不能盘剥搜刮平民百姓、小商小贩,他们也没什么油水给你们刮。”
“至于那些士绅地主、富商大贾什么的,你们能刮下来多少油水那是你们的本事,朕绝不怪罪!”
“第三,你和你的手下可以贪污,但不以贪污军饷。你得保证国库和朕的内帑有钱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