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八零读书 > 时光,它替我们记得 > 第42章 假装失忆

第42章 假装失忆

    指尖抠进湿滑的苔藓,湿冷的岩石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陡峭的小径向上延伸,没入浓得化不开的绿荫深处。

    每一步攀登都牵扯着膝盖的旧伤,但比疼痛更尖锐的是脑海中倒计时的滴答声——七十二小时,焚岛灭口。

    这一次,攀爬不再是盲目的探索。

    她的感官如同绷紧的弓弦,全力捕捉着周遭最细微的异动。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海鸟的鸣叫,脚下碎石偶尔的滚动……以及,任何不属于自然的声响。

    秦昊的人,必然潜伏在这片雨林的某个角落。

    当攀至那处前世夺命的陡峭岩壁时,全身瞬间绷紧。

    她的视线如同无形的触角,快速扫过上方浓密的蕨叶和垂挂的藤蔓网络。

    光线昏暗,枝叶重叠。

    前世那声可疑的“咔嚓”和藤蔓后一闪而过的靴影,此刻如同冰冷的烙印灼烧着她的神经。

    就是这里。

    但硬闯,在对方有备而来的暗处,无异于自杀。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计划在电光火石间于她脑中成型——利用这次“未发生”的坠崖!

    她需要一次“意外”。一次足以解释记忆混乱、行为异常的“意外”。

    一次能让她暂时卸下“追踪者”身份,隐入暗处观察的“意外”。

    攀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在双手即将触及岩壁借力点时,她的左脚在湿滑的苔藓上猛地“打滑”!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刻意带着真实的慌乱。

    她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侧面摔去!

    不是直直坠崖的方向,而是紧贴着陡峭山壁、布满碎石和低矮灌木的斜坡!

    在翻滚的瞬间,她调整了姿势,用后背和肩臂承受了主要的撞击力。

    尖锐的石块和断枝狠狠刮擦过皮肤,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但更关键的是,在翻滚中,她的前额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棱角分明的岩石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

    剧痛在额角炸开,温热的液体瞬间沿着眉骨淌下,模糊了视线。

    世界天旋地转。

    她任由身体顺着斜坡滚落一小段距离,最终被几丛坚韧的藤蔓和灌木拦住,瘫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额头的伤口血流如注,迅速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衣领。

    她闭上眼,屏住呼吸,努力控制着因剧痛和紧张而狂跳的心,将身体摆成一个完全失去意识的姿态,一动不动。

    浓密的雨林重新陷入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呜咽和远处隐约的海浪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未知的危险。

    她能感觉到,额头的血仍在缓慢渗出,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意识保持着高度的清醒,耳朵捕捉着任何靠近的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煎熬。

    下方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口音的惊呼:“老天爷!女娃子!你怎么摔成这样了?!”

    是老渔民的声音!他修好船了?还是听到动静找上来的?

    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又轻轻碰了碰她血流不止的额头,动作带着明显的慌乱。

    “醒醒!醒醒啊女娃!”老渔民的声音充满了焦急,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

    兮浅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一条缝隙。

    视线一片模糊的血红,剧烈的头痛让她忍不住蹙紧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看向眼前那张布满皱纹、写满担忧的脸,眼神空洞、迷茫,如同蒙着一层浓雾。

    “你…你是谁?”她的声音虚弱、嘶哑,带着浓重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这是哪里?我…我的头好痛…”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额头的伤口,却被剧痛激得倒抽一口冷气,手臂无力地垂下。

    老渔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愕和怜悯:“造孽啊…摔这么狠,怕是把脑子磕坏了…”

    他喃喃自语,随即又赶紧说,“别怕别怕,我是孙伯,打鱼的!你在我船上…不对,你在我带到的岛上!你从上面摔下来了!”

    “岛…”兮浅的眼神更加茫然,她环顾四周浓密的雨林,高大的树木和陌生的环境让她身体微微颤抖,那恐惧感显得无比真实,“火…好大的火…”她无意识地低语,声音破碎,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幻象,“到处都是火…烧过来了…好烫…”

    “火?哪来的火?”老渔民吓了一跳,也跟着紧张地四下张望,除了浓密的绿色,什么也没有,“没有火!女娃,你看花眼了!是摔到头了!别怕,我先带你下去!”

    他费力地将兮浅半扶半抱起来。

    兮浅“虚弱”地倚靠着他,脚步踉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她任由老渔民搀扶着自己,沿着陡峭的小径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她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老渔民身上,头无力地垂着,额角的血仍在渗出,滴落在潮湿的泥土和蕨叶上,留下断续的红痕。

    下坡的路同样难行。

    老渔民气喘吁吁,不时停下来歇口气,看着兮浅苍白染血的脸和空洞的眼神,脸上的忧虑更深了。

    他完全相信了这个女孩在攀爬时失足摔落,撞坏了脑袋,不仅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为什么来这荒岛,还被臆想中的大火吓坏了。

    回到破败的棚屋,老渔民将兮浅安置在相对干燥些的角落。

    他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破旧的防水包里翻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布,用随身带的一点淡水沾湿,笨拙地擦拭着兮浅额头的血迹和脸上的污垢。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主要是皮外伤,血慢慢止住了。

    “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老渔民看着兮浅依旧迷茫痛苦的神情,又看看天色,下了决心,“船勉强能动了,我先带你回东渔村,找大夫看看脑袋!这地方邪性,不能久待!”

    兮浅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眼皮半阖着,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深处飞速掠过的冰冷计算。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她成了这个“失忆”的、被“意外”重创的可怜女人。

    老渔民的善良是她此刻唯一的掩护。

    “谢谢…孙伯…”她声音微弱,带着一丝感激的颤抖,适时地捕捉到了老渔民的自称,“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怕…”她瑟缩了一下,眼神飘忽,仿佛又看到了那场并不存在于此地此时的烈火。

    “别想了别想了!”老渔民连忙摆手,看着她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先离开这儿!等脑袋养好了,兴许就能记起来了!”他站起身,去外面检查船只。

    棚屋里只剩下兮浅一人。

    她依旧保持着那副虚弱迷茫的姿态,但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老渔民在滩涂上拖动船只、整理绳索的声音。

    额头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但这疼痛此刻成了她最好的伪装道具。

    她需要时间。

    需要利用这“失忆”的身份,在秦昊的眼皮底下,在老渔民和可能存在的监视者面前,像一个真正的、惊恐无助的伤者。

    同时,她的大脑必须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高速运转——如何避开暗处的眼睛?

    如何利用这三天?骨灰盒最可能藏在哪里?夏时陌到底在哪里?如何联系外界?

    老渔民很快返回,招呼她上船。

    兮浅在他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走向那艘搁浅的旧渔船。

    船身被礁石刮擦的痕迹清晰可见,螺旋桨似乎被强行掰正了,勉强能用。

    她“艰难”地爬上摇晃的船板,蜷缩在船舱一角一堆破旧的渔网里。

    老渔民发动了柴油机,沉闷的轰鸣再次响起。船身剧烈震动,艰难地挣脱了礁石的束缚,缓缓驶离了黑色的滩涂。

    兮浅将脸埋在渔网的阴影里,身体随着船只的颠簸微微起伏,看起来疲惫不堪、意识模糊。

    无人看见,在那阴影的遮蔽下,她染血的额角下,那双原本空洞迷茫的眼睛,此刻正透过渔网的缝隙,死死地、冰冷地回望着那座在视野中逐渐缩小的、被浓密绿意覆盖的孤岛。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迷茫,只有刻骨的恨意、燃烧的决绝,和一个无声的、指向岛屿腹地悬崖的精准坐标。

    时间,只剩下不到七十小时。伪装的面具已然戴上,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