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那场惊心动魄的砸车立威,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十里八乡。
有人说徐军是活阎王,连省城大少爷都敢打;也有人替徐家捏把汗,说这回是惹上了通天的祸。
但作为当事人的徐军,此时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带着王铁柱和石大夯,在修大门。
“军哥,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王铁柱看着眼前这扇新门,咋舌不已。
原本被撞坏的木门已经被拆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两扇厚重的榆木板门,但这还不够。
徐军特意让铁匠老赵连夜赶工,打了一层铁皮,密密麻麻地钉在木门外侧,包了个严严实实。
门栓换成了胳膊粗的枣木杠子,门轴加了滚珠轴承,推起来沉重无声。
最绝的是,徐军在墙头上拉了一圈细铁丝网,虽然还没通电,但这架势,跟部队大院似的。
“不夸张。”
徐军手里拿着锤子,把最后一颗铆钉砸进去。
“咱家现在是招风的大树。防君子不防小人,但这门得防疯狗。”
他拍了拍冰冷的铁皮门:
“以后,除了咱自己人,这门谁也别想硬闯进来。哪怕是开车撞,也得给他把车头撞烂了!”
李兰香挺着肚子站在屋檐下,看着丈夫忙前忙后地把家变成碉堡。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回屋,把徐军那把猎枪擦得锃亮,又把那一箱子子弹摆在了伸手就能够到的柜顶上。
既然男人在前面筑墙,那她就要守好这最后一道防线。
就在大门刚修好的时候,一辆解放牌大卡车轰隆隆地开到了门口。
这回不是来找茬的,是来送钱的。
省外贸公司的采购车到了。
那个曾和徐军有过一面之缘的赵文远赵处长虽然没亲自来,但他派了个得力的干事,带着现款和合同。
“徐老板!验货!”
干事是个实在人,看着作坊后院那一缸缸腌制得翠绿诱人的刺老芽和猴腿,赞不绝口。
“好东西!这一看就是用了心的!色泽正,咸度适中,也没烂叶子!”
过秤、装车。
五百斤刺老芽,三百斤猴腿。
一共八百斤山野菜。
“按赵处长的吩咐,一级品收购价。”
干事打开皮包,拿出的不是“大团结”,而是一叠叠印着长城图案、花花绿绿的票子,外汇券!
“徐老板,这是一千二百块的外汇券。”
干事把钱递给徐军,“赵处长说了,这一批货是给日本客商的样品,他们要是满意,秋天还有大单!这外汇券您留着,将来买进口家电、买摩托车,那是硬通货!”
徐军接过这叠特殊的钞票。
在这个普通人连外汇券长啥样都没见过的年代,这笔钱的含金量,甚至超过了三千块人民币!
有了它,他之前承诺给兰香的彩电、冰箱,就不再是梦,而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替我谢谢赵处长。”
徐军让二愣子给司机和干事塞了两条好烟,“告诉他,下一批货,我会把榛蘑和木耳也给他备好!”
送走了运货车,徐军把李二麻子留了下来。
两人关在东屋,气氛凝重。
“李大哥,你路子野。”
徐军给李二麻子倒了杯茶,“那个陈峰,回去之后有动静没?”
李二麻子喝了口茶,脸色不太好看。
“有。”
“我刚给县里的把兄弟打了电话。听说陈峰昨天半夜就回了省城,连夜进了医院。”
“但他那个当局长的爹……好像还没动静。”
“这就更吓人了。”
李二麻子压低声音,“要是那个老陈局长直接发火,反而好办,大不了找关系求情。但他没动静,说明他们在憋着坏水。”
“徐老弟,我收到风声,陈峰临走前,跟县里的运输公司和工商局几个人接触过。”
“运输?工商?”
徐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微眯。
这是要断他的路,封他的店啊。
他的弓要运出去,野菜要运出去,都得靠车皮,靠运输公司。
他的作坊要合法经营,就得过工商那一关。
这是软刀子割肉。
“知道了。”
徐军点了点头,并没有李二麻子预想中的慌张。
“李大哥,这段时间,咱俩的货,尽量走夜路(不走常规渠道,或者利用私人关系运输)。”
“至于工商那边……”
徐军冷笑一声,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张《龙江日报》剪报。
“我有这个护身符,还有赵文远的外贸订单。他们想封我?那得问问省里答不答应!”
“你心里有数就行。”
李二麻子叹了口气,“反正哥哥我是跟你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要是敢动真格的,我李二麻子在县里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外面的风雨再大,关上那扇厚重的铁皮大门,徐家大院依旧是那个温馨的港湾。
晚饭很丰盛。
为了庆祝野菜生意开门红,也为了给兰香压压惊。
徐军做了一道硬菜,红烧猪蹄。
猪蹄炖得软烂脱骨,色泽红亮,富含胶原蛋白,最适合孕妇补身子。
还有一道清炒蒲公英,去火气。
“来,多吃点皮,以后孩子皮肤好。”
徐军给李兰香夹了一块颤巍巍的猪蹄。
李兰香吃得满嘴流油,但眼神还是有点担忧。
“军哥,那个姓陈的真的不会再来了?”
“不会了。”
徐军撒了个善意的谎,“他那种公子哥,吃了一次亏,早就吓破胆了。再说,咱现在有钱了,有外汇券了!”
他从兜里掏出那叠外汇券,在李兰香面前晃了晃。
“明天我就托人去省城友谊商店,给你订一台14寸的进口大彩电!”
“等电视一回来,你就天天在家看戏,啥也不用想!”
“真买啊?”
李兰香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眼睛亮晶晶的,“那……那俺想看《霍元甲》,听说那里面打架可厉害了!”
“看!天天看!”
徐军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就在徐家两口子相拥而眠的时候。
省城,某高干病房。
陈峰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其实没受伤,装的),脸色阴鸷。
他手里拿着电话,正在跟人通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沙哑的中年男人。
“爸,你不能不管啊!那个徐军,他不仅打了我,他还骂咱们陈家是吸血鬼!”
“他还说,他在省里有靠山,根本不怕咱们物资局!”
陈峰添油加醋,把黑的说成白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传来一声冷哼:
“行了,别丢人现眼了。”
“一个农村的暴发户,也值得你大呼小叫?”
“下个月,省里要搞严厉打击经济犯罪的专项行动。”
“我会跟下面打个招呼,重点查一查那个靠山屯的账目和物资来源。”
“只要他有一点不干净……就让他把牢底坐穿。”
陈峰听完,微微一笑。
“谢谢爸。”
挂断电话,他看着窗外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徐军跪在他面前求饶的场景。
“徐军,咱们的第二回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