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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哥哥,为什么?

    七岁的谢云渡背着书袋,走在热闹的长街上。

    兴高采烈的把玩着手里弹弓,那是款檀木制造的弹弓,是西街手艺最好的木匠做的,手柄摸起来温润舒适,他馋了好久,想找到这样的很不容易,拿到手里后,他发誓一定要好好珍藏。

    “幸好下学的时候偷偷从阿才他们眼皮底下溜走,这才能买到。”

    “哥哥看到了一定会喜欢吧?”

    “有了这个弹弓,再配上哥哥送给我的弹珠,打鸟一定能一击必中!”

    小少年笑起来脸粉扑扑的,随手将弹弓揣进装了书和弹珠的书袋里。

    转弯一溜烟跑进了他熟悉的南巷里,又轻车熟路的找到景宁侯府的后门。

    他蹲在一个小角落里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扒开石头,赫然出现了一个狗洞。

    这个地方是他随意经过后花园的时候发现的,自从有了这个洞,他经常逃出来玩。

    因为他小心谨慎,几乎没被阿爹阿娘抓过包。

    他不费吹灰之力钻了进去,转身又再次把洞堵上。

    走在无人的后花园里。

    一路上没遇见过一个人,看不到阿才他们焦急找他的影子,也听不到狗跳灵敏寻到他时,预期发出的犬吠声。

    静,实在是太静了。

    他第一次觉得整个景宁侯府在这片寂静的漆黑里大得有些吓人。

    他一边走,一边试探性的得喊了喊阿才和狗跳。

    穿过林园,荷花池,水榭。

    谢云渡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缩小。

    一直找不到的阿才不知何时喉脖子渗血的倒在了长廊里,其他下人四仰八叉的躺在侯府的各个角落,看到狗跳时,发现它的尸体早已经僵硬。

    年幼的少年第一次见到这样震撼的死亡场面,惊心之下胃内一阵翻涌。

    恰在此时,他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他看,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书袋里的弹弓,可快速回头时,身后的高房屋顶上却空无一人。

    某种钻入骨髓的寒冷瞬间入侵他的背后,他打了个寒战。

    心里似乎酝酿着某种不安,等待着随时爆发,他害怕了,抱紧书袋就往爹娘的所住的院子奔去。

    嘴里一直喊着“爹娘,大事不好了!”

    谢云渡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时,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月光微亮,屋内景象被照得影影绰绰。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静立在屋中央的那道黑色身影。

    一袭黑色夜行衣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脸上戴着那张熟悉的狐狸面具,朱砂勾勒的狐狸眼睛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光。

    “哥哥……?”少年稚嫩的声音带着迟疑。

    听到声响,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

    动作滞涩得不像活人,然后他抬手,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是谢云渡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十七岁的谢景玄有着与他七分相似的轮廓,眉宇间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可当谢云渡的视线越过哥哥的肩头时,他的呼吸彷佛在那一瞬被夺走了。

    悬梁的母亲垂着双腿轻轻晃动,就这么吊在谢景玄的背后,父亲则是倒在他的脚边,半个身子浸湿在血泊里。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外面也……”谢云渡的声音在发抖,双腿几乎站立不住。

    他茫然地看着哥哥,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无措。

    少年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急切地想要确认兄长的安危。

    即便目睹如此惨状,他的第一反应仍是担心。

    担心哥哥也遭遇不测,担心这世上最后的亲人离他而去。

    谢景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看到谢景玄缓缓走来

    谢云渡本能地想要迎上去,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扑进兄长怀里寻求庇护。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视线骤然凝固

    哥哥手中惯用的黑色古刀正在滴血。

    谢云渡瞳孔骤缩,骇然失色,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稚嫩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哥哥……?到底是谁做的?是谁做的?为什么……”

    “咻——”

    突然道破空之声猝然截断了他未尽的话语。

    一道寒芒擦过他的手臂,撕裂了母亲今早才为他换上的新衣。

    飞镖深深钉入身后的门扉,尾羽仍在剧烈震颤。

    “哥哥?”

    少年僵在原地,直到胳膊传来刺痛。

    他条件反射地捂住伤口,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谢景玄,声音轻得几乎发颤:

    “你要做什么,哥哥?”

    “我愚蠢的弟弟,”谢景玄缓缓道:“如今还搞不清形势,真是枉为景宁侯府的二公子。”

    “祖上三代,皆是文韬武略,可惜你啊……是个没有天赋的废柴。”

    “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谢云渡捂着渐渐发痛的伤口,心跳加速得极快,那种身心烧灼的感觉从伤口处一直蔓延,几乎要烧穿了他的心一般的痛,他突然支撑不住的跪下,单手撑着地板,却摸到了父亲流来的血。

    顿时一阵胃内翻涌,埋头吐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要……”

    谢景玄站着,静静的看着自己口中废柴愚蠢的弟弟,平静的说开口:“为了试刀。”

    “试刀?”谢云渡视线落在那正在滴血的黑色长刀,“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而杀了大家吗?”

    谢景玄平静的闭上眼睛,似是轻叹:“因为这个,很重要。”

    “这算什么?”谢云渡缓缓爬起来,心中的不解和愤怒一触而发,他握紧拳头,面目狰狞的朝谢景玄奔去,发出愤怒的吼声,“啊——!!开什么玩笑!!!”

    可稚嫩的拳头还没靠近谢景玄,腹部被谢景玄一拳打中,嘴里猛地吐出酸水。

    谢云渡年幼的身体就这样挂在了谢景玄的拳头上,如同一层破败的棉絮被丢在了地上。

    他看到濒死的父亲,看到悬挂房梁的母亲。

    眼泪瞬间涌出来,可还没来得及哭,便看到谢景玄走过来的脚,一瞬间泪水混着惊恐,促使他的求生欲。

    “可怕,好可怕……”

    “别过来,别过来!”

    少年猛地爬起来,又跌倒,又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外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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