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是除了谢云渡和老太爷之外,明令禁止旁人擅闯的。
所以皎月按着规矩将人拦在外面了。
谢云渡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心里有些惊疑沈清辞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他来祠堂的这件事除了贴身服侍的人之外,没几个人知道。
在外面等了半天的沈清辞百般无聊的背着手来回晃荡,莲蓉朝庭院内看了一眼便恭敬垂头:“侯爷来了。”
沈清辞听此回头看过去,果然看到走出院来的谢云渡。
他一身朱红官袍未换,俨然是刚下朝便径直来了祠堂。
沈清辞一眼望过去,竟差点没把人认出来。
如果有人问她,纸片人真的有那么好磕吗?
她定要请那人亲自来看一看,当笔墨间描绘的身影真正向你走来,当想象中的人有了真实的温度与轮廓,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她笔下的谢云渡,素来偏爱烟青、灰蓝与月白三种颜色的常服。
那些清冷的色调,总将他衬得格外出尘。
如今身着红色官服,竟有种别样的惊艳。
他虽身姿清瘦颀长,行走间却如青松般挺拔端方,清俊眉眼间一股周正的文臣根骨气韵。
此刻恰巧有风吹过,一瞬拂起那红袍衣摆,仿佛能透过他看得到这一代国朝乾坤朗朗、日月昭昭的盛景。
这谁看了不得惊叹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清辞心中啧啧称叹,再一次感慨他不愧是自己爆肝数个日夜创作出的人物,单单是站在那儿就能直戳她幼小的芳心。
谢云渡站在离她不到两米的距离,看看这她一脸痴汉的模样微微蹙眉,声色保持惯有的温和调调,“阿辞,你找我?”
沈清辞回神,一脸可惜的收起多余的幻想。
可惜,这家伙想要她的命,他即便是再好看,再有才华,她都不能有多余的心思的。
“对,我找你。”
沈清辞将背在身后的手放下,指了指自己院落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这里说话不便,不如……去我那儿坐坐?”
谢云渡没有立即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沉静如水,却让沈清辞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终是改了口,声音也低了几分:
“……去你那边也行。”
谢云渡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默然在前引路。
沈清辞立即跟上,走在前面的人,穿着官袍,不说的话的样子少了半点温润,反倒多了一丝威压。
她跟着谢云渡一路走,却发现不是书房,而是她住的翰香苑。
突然想起来谢云渡疑心重,书房对他来说是重要之地,凭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让她进去呢。
二人进了房门。
屋内红绸未撤,一片喜庆中,男女对立而站。
沈清辞总感觉这屋内的氛围夹杂着几分诡异的尴尬,尤其是谢云渡这身红衣。
她刚穿来的时候已经落水了,根本没机会看到谢云渡穿着喜服迎娶她的样子。
眼下这红色官袍竟然有些应景。
“阿辞,你想跟我说什么?”
青年温润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里拉回来。
沈清辞看见谢云渡不知何时早已经坐在了屋内正中央的椅子,看她时,眼神多了几分深究。
“我……”
“与其说要事,不如先解释一下,你刚刚在想什么?”
未等她开口,谢云渡先截断了她的话,声音温润的询问。
“我没想什么。”沈清辞恢复正色,语调很平稳的回答。
这个时候她不能怯懦,绝不能失去主动权。
她走过去坐在谢云渡旁边的位置上,从容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小口才淡淡开口,“谢云渡,我们和离吧。”
话音刚落,沈清辞能清晰的感受到屋内的气氛陡然下降了不止一个层次。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坐着,谁也不说话。
沈清辞攥着杯子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紧,心跳如鼓。
她不敢扭头去看谢云渡的表情。
静默良久,就在她以为谈判失败,准备planB的时候,谢云渡开口了。
他淡淡的问,“为什么?”
沈清辞一脸错愕,似是完全没料到谢云渡会问原因。
按照她的推测,谢云渡大概率会拒绝,并且开始pua她,而不是像寻常夫妻那般,有一方离开,另一方追根问底的想要知道原因,然后做出改变。
可谢云渡会改吗?
“说不上来?”谢云渡看着她错愕的表情。
“我,我想通过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沈清辞随便编了个理由,十分诚恳的说道。
可谢云渡很平静的看着她,清冷的神色里夹带着淡淡的不置信。
谢云渡这个样子也不可怕嘛!
她到底在怂什么?
像是受到了莫大鼓舞似的,沈清辞将杯子狠狠放回桌上,突然气势如虹,整个人站起来,对着坐着的谢云渡提高声音说道,“反正我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没有原因!我就是想和离,我就是想走!我就是想离开你!你现在只需要点个头就行了,多余的动作都不用有!你明白吗?”
谢云渡神色漠然的望着她,凝视了她良久。
沈清辞有些费解对方是否真的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在她错愕的表情下,谢云渡从容起身,像是完全不在意她说的话那样,悄然走近她,距离她很近,只有一拳的距离,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谢云渡比她高一大截,在他面前,她身子显得很娇小,要仰着脸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谢云渡这反常的举动令沈清辞既错愕又害怕。
同时那种豁然逼近的压迫感,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张俊美的脸,第一次离得她这么近,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你、你想干什么……?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阿辞,是因为我冷落了你,所以你在闹脾气,对吗?”谢云渡低声开口,声音清冷如同玉石击水般清澈。
“什、什么啊……你别瞎猜……”
“你对我洞房之夜就丢下你不管不顾,心怀怨恨,对吗?”
“……”
沈清辞彻底结巴了,一时之间竟有些回答答不上来。
二人离得很近,可沈清辞没听到谢云渡丝毫的呼吸声,对方清冷平静得如同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像,而她这个并非信徒角色的人物却乱了呼吸和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