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寂静无声。
青禾院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除了守夜的丫鬟婆子,此刻都在梦乡里面。
昏黑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朝着主屋轻缓的一步步靠近。
走到里屋的后窗,贴着窗户仔细听里面,并无任何动静后,伸手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往里望。
屋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床幔是放下的,看不到床内的情况,但仔细听能够听到里面轻微的均匀呼吸声。
又谨慎的等了等,确定江稚鱼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那人才抬起手,将手中的袋子口打开,塞进窗户缝隙里抖了两下。
里面的东西被惊醒,缓缓动起来。
先是一条绯红的信子从袋子里探出来上下晃悠了两下,紧接着是一个扁平的蛇头。
信子四下探着空气里带来的气味,蛇缓缓从袋子里爬出来,顺着窗下的椅子一路往下。
片刻才完全从袋子里出来,借着窗缝泄露进来的一丝月光,能看到是一条身长两尺多,有两指粗,通体碧绿的蛇。
这是毒蛇!
眼看着蛇朝着床幔游动而去,曹妈妈满意的关上窗缝,撤掉蒙面黑布,快步跑到屋门外蹲好,静待江稚鱼的尖叫声。
今日江稚鱼从下午回来就一直在房内睡,这会应该浅眠了,蛇爬到身上肯定能感觉到,预计左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事。
可过了一个时辰,里面都并未传来任何动静。
莫不是那蛇爬错了方向?
不可能啊,这毒蛇都是会嗅人气的,屋里就江稚鱼一个活人,肯定会往江稚鱼身上爬的。
曹妈妈有些担心出问题,但又怕进去太早江稚鱼根本就没见到蛇,就白费功夫了,而且,侯夫人定然会怪她办事不利。
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今日这事,无论如何都要办好才行。
曹妈妈决定再等等。
可夜太深了,身体的疲累都还没全好,靠在门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睁眼,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坏了!
曹妈妈立即爬起来,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
依旧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是她睡太死了,没听到江稚鱼的尖叫声?
不可能,院里还有其他人,听到的声响不可能没有动静。
可这半夜过去了,那蛇不可能还没爬上床才对啊。
难不成……江稚鱼被吓死了?
她过去虽不在江稚鱼身边伺候,但也听将军府里的人说过,江稚鱼是最怕蛇的,特别是青蛇。
说不准昨夜一见到蛇,没能叫出声就给吓死了。
那可不行啊。
曹妈妈连忙推开门,一路往里屋跑。
里面依旧一片寂静,似乎真是死透了。
曹妈妈心里默念着完了,脚步快速朝着床走去,伸出手,撩开床帏。
“少……”
话音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迎面就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的脸飞过来。
昏暗下一时分辨不清,待近在眼前,曹妈妈才看到那张开的血口和青色扭动的长身子。
来不及躲多,整条蛇砸在了脸上,嘴咬在她的脸颊上。
即便这蛇的毒牙已经被拔了,可对于蛇的恐惧还是吓得曹妈妈尖叫着后退。
慌乱下两只脚绊住,整个人摔在地上,双手不断挥动想要弄开蛇。
可这蛇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气,即便没了牙也一个劲的在曹妈妈脸上不停的咬。
腥臭的嘴和冰凉的信子让人打从心底恐惧,曹妈妈一个劲的吱哇乱叫,直到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跑进来,一个胆大的才伸手把蛇抓起来扔开。
曹妈妈得以喘息,可极致的惊恐还是让她两腿之间湿了一片。
还不等把吓飞了的神收回来,江稚鱼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色冰冷而锋利,似闪着寒芒的剑。
“曹妈妈,你是怎么做事的,毒蛇都能放进我的屋子来?”江稚鱼质问。
曹妈妈完全吓懵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怎么都没想到江稚鱼居然没被蛇吓到,反而敢拿蛇扔她。
即便刚刚撩开帷幔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曹妈妈看见了,蛇就是从江稚鱼手里扔出来的。
也就是说,她抓了这蛇一夜……
“没有什么好狡辩的了是吗?那就来人,打二十大板,院中所有人皆看守不利,各十板。”
江稚鱼的惩罚落地,可却没有一个人动,而是纷纷看向曹妈妈。
在她们这,曹妈妈才是下令的人。
江稚鱼却不恼,反倒笑了。“都不肯动手?也没关系,那便换个简单的处罚。”
换?
不得众人反应,江稚鱼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把匕首。
手起刀落,在曹妈妈的大腿上划开了一条巴掌长的口子。
曹妈妈痛叫一声,伸手去捂,可血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所有人都吓住了,没想到江稚鱼出手这样恨。
而江稚鱼只是慢条斯理的用手帕擦拭干净匕首,扔掉道:“这毒蛇被人拔了牙,咬不穿皮肉,但只要见血,去咬伤口,毒液也能入体。这是五步蛇,走五步的时间,必会侵蚀五脏六腑,如数以万计的蚂蚁撕咬,最终内脏具裂,七窍流血而亡。”
光听江稚鱼的描述,所有人都浑身冷汗直冒了。
曹妈妈只知这是毒蛇,并不知是什么蛇,但她知晓江稚鱼会些医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呀!蛇过来了!”
有人惊呼,只见那被扔开的蛇好像能闻到血腥气,一路朝着曹妈妈爬过来。
先前大胆的人也在听到江稚鱼说了这蛇的厉害后不敢再伸手,纷纷后退。
曹妈妈也想要跑,可浑身上下都发软了,而且,江稚鱼手里的匕首还明晃晃的,她敢跑肯定会再给她一刀。
江稚鱼知道蛇是她放的,是要弄死她!
“打!打板子!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听少奶奶的话!一个个想死不成!”
曹妈妈拼尽力气嘶吼,声音都变了形。
所有人愣了愣,才有人抢先蛇一步把曹妈妈从地上拖起来。
在曹妈妈被拉起的同时,江稚鱼的匕首朝下挥去……
无比精准的扎中蛇头。
随后,匕首往下划,如划在纸上一样顺滑的将毒蛇开膛剖腹,从里面摘出蛇胆。
“毒蛇胆可是药材,拿去烤干。”江稚鱼随手丢过一个丫鬟。
丫鬟本能接过,看着手里沾着血还热乎的蛇胆,整个人都吓木住了。
其他人看着那地上还在扭动的毒蛇和手上沾血却跟没事人一样的江稚鱼都是心头猛振。
这位少奶奶可没曹妈妈说得那么好应付,今日是杀蛇,明日……是否会杀人?
再看曹妈妈这副样子,这个答案几乎是明确的了。
这会,没人敢再违背江稚鱼,拖着曹妈妈就快步出了门,按在院里打。
每一板都打得格外用力,唯恐叫江稚鱼不满意,自己就小命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