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孟天明手持猎弓奔出家门,围绕着院墙一阵搜寻,却没有发现王阳贵的身影。
只在墙角边发现几串凌乱的脚印。
“这家伙,倒是警觉机灵。”
孟天明暗骂一声,赶紧寻着脚印追了上去。
“啊!”
就听到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孟天明连忙靠近,便看到王阳贵此刻捂着胸膛,正倒在地上狼狈的往后爬动。
旁边,孟天凌手持木弩步步紧逼。
他面无表情,有条不紊的重新装上了一根箭矢。
“天凌,你怎么会在这?!”
孟天明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今晚这瓮中捉鳖的行动,孟旭就只安排了自己和外公参与布局,并未将其他家人纳入到计划当中。
孟天明本以为自己的弟弟此刻正躺在西厢房里睡觉,可不想竟在此处看到了孟天凌的身影。
见孟天凌一脸平静,打算将王阳贵就地射杀的样子,作为大哥的孟天明心里没来由产生了一丝佩服。
想当年自己头一次杀人,只觉天旋地转,不能自已。
可孟天凌却表现得如此平淡,简直是个奇特的另类。
这份胆魄足以说明他的心性非同寻常。
“我担心贼人逃脱,特意提前守在此处,便见到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好险没让他逃去,要不然真就给家中留了后患。”
孟天凌平静的述说,好似只是一件小事。
看到孟天凌将弓弩对准自己,王阳贵慌忙痛哭流涕的望向孟天明:
“少东家,我知错了,就饶我一命吧,我今后一定为东家做牛做马,再不敢怠慢,求求少东家手下留情。”
孟天明露出一丝犹豫,就在这时,孟天凌直接按下了悬刀。
咻!
弩箭瞬间刺入王阳贵咽喉,顿时血沫喷涌,滋如血泉。
他眼神怨恨的盯着孟天凌,想要骂些什么,但终究碍于咽喉被血沫堵塞,却是再难出声。
最终不甘的一头躺倒在地,逐渐失去了气息。
“大哥,今晚他敢找一个人,明日就敢找十个人,宁滥杀,不可放过。”孟天凌收起木弩,低声提醒。
孟天明恍然,看着自家弟弟的身影莫名感到有些陌生。
“下次这种脏活让我来做,你是咱们家的读书人,别让这种家伙脏了你的手,先回去吧。”
孟天明以脚掌划去地上脚印,抓起王阳贵的脚腕便朝着家中拖去。
对于王阳贵的死,他并不感到惋惜,此人作为孟家长工,却与外人谋算东家,根本死有余辜。
只是孟天明心中还有良善,听到王阳贵的求饶,不免会心有犹豫。
但最后,孟天明也是会选择痛下杀手,不留后患。
……
院子里,王明安和王阳贵的尸首被孟天明并排摆放。
一场危机得以用最小的代价轻松化解,让所有人都不免松了口气。
这个结果便是最好的结果。
谢元贵细细打量着王明安的样貌,忽地咋舌:
“竟然是这贼厮!幸亏你提前布局将其射杀,要不然若是与他发生近身纠缠,今晚少不得家中要有人丢了性命。”
孟旭好奇问道:“我只知这人是九江县作奸犯科逃来的不良,岳丈可认识他?”
“先前我去九江县的时候,在城门告示板的海捕文书上见到了此人的悬红,诏天下有能告杀人者,赏钱一百两,
此人好像是千里镖局的镖师,虽并非后天境,可一手快剑很是不凡,一旦出手,三步之内比箭都快,甚是棘手。”
谢元贵摸着胡须:“此人今日被你家所杀,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明日你将他的尸身带去县里交给官府,可领笔赏银。”
“这倒是一件好事,正好能为家中添些积蓄,等我明日领到钱后,届时给岳丈送去一分,今晚劳烦您在此蹲守多时,辛苦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既然这贼人已死,我便先回去了。”
“岳丈,已经这么晚了,要不还是在我这住上一晚吧,家里宽敞,您无需担心。”
“不了,我这老骨头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只认自己的床,要不睡不痛快。”
谢元贵哈哈笑道,大步离去,却是难以挽留,孟旭只能将其相送到门外。
自己这岳丈虽然已经到了迟暮之年,可因为早年练武的关系,身子骨还是要比普通人更加硬朗,非常值得信任。
因此在从孟天明口中得知,王阳贵这两人竟然打算对孟家下手后,孟旭立马就让孟天明去请来岳丈,一家人共同布下了这陷阱。
只待豺狼虎豹上门,便可将其射杀。
见父亲离开,孟天明则走到王明安尸体旁,伸手便探入对方衣裳,仔细摸索了起来。
他跟在谢元贵身边多年,学到了不少关于行走江湖的规矩。
这武者出门在外,身上都会携带一些盘缠或者贵重物件,以备不时之需。
而作为被官府通缉的不良人,王明安四处逃亡,风餐露宿,更是会将全部的家当都带在身上。
将其尸体送去报官之前,孟家再由自己来榨干他身上最后的价值。
很快,孟天明便在死人怀中摸到了一样硬物。
掏出来瞧看,竟是一本被黄绸缎裹着的册子。
《小天罡剑诀》
册子里还夹着五片金叶子,一片可值10两银子,看来这已是王明安的全部积蓄。
“这下发财了。”孟天明忍不住笑道。
掀开那书册,里面尽是半文半图的剑术要诀。
有小人手持长剑伴随身法挥舞,好生奇妙。
仅看了一眼,孟天明就已是爱不释手,恨不得赶紧照着跟练几式。
这时孟旭已送走谢元贵了,关门折了回来。
看到手里拿着木弩的孟天凌,孟旭神情欣慰,并未责怪他今夜擅自行动。
这些年孟天凌在陈氏私塾读书,不知何时痴迷上了木匠手艺,有空便跑去村里的田木匠家中跟学雕木制物。
孟旭原本只当他是孩子心性,喜欢这些旁门左道,只要不影响到学业,那就由着他玩。
可没想到孟天凌如今连弩这种大杀伤力的东西都搞了出来,在天工一道上还是有些天分。
今晚自己本没有安排他做事,孟天凌却独自偷偷溜到了院外,蹲守歹人的逃离路线。
事情虽做的没问题,但在孟旭看来,实在太过于冒险。
“天凌,把弩拆了,以后没我同意不许将此物拿出来,更不能让外人看到你制作这种禁器,要不然被人报了官,我们孟家就有麻烦了,
另外今晚得亏那王阳贵是个酒囊饭袋,如果他会武,你伏击不成反倒出事了怎么办?可想过爹娘的感受。”孟旭严肃的说道。
“孩儿知道了。”
孟天凌颔首认错,并没有反驳。
这却让孟旭心里没来由烦躁,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有着过人的思想。
思考事情喜欢举一反三,走一步看三步。
眼下答应的这般爽快,就说明他并没有真的听到心里去。
孟旭叹气,更加坚定自己制定规矩,族中子孙只有到了舞象之年的岁数,才能知晓玄镜洞天的存在,并修炼《太阴接引辟窍卷》的决定是正确的。
太小的孩子心性不成熟,无法让人感到信任,还不足以知道太多的秘密。
“你的伶俐爹知道,有时就算是天明都不如你想得多,但人算不如天算,聪明人最容易自误,你千万记住。”
孟旭只得叮嘱一声,不再多说。
“爹,我从这贼人身上找到了一本剑法,你看?”孟天明问道。
这本剑诀肯定是不能交出去的,目前孟家最缺这种功法底蕴,对子孙后代多少有些帮助。
“你且拿去,莫跟外人说起就行,都回去休息,这里爹来处理。”
孟旭挥挥手,让两个孩子各自回屋睡觉。
留他一个人找来麻布将院中两具尸体盖上,只待明日找人借辆驴车,便送去九江县官府领赏。
……
翌日。
一大早孟旭便拉着两具尸体离开了柴桑村。
柴桑村与九江县之间足有几十里山路,崎岖难行,就算有驴车运载,来回也得忙活一日工夫。
正好家中孟天凌用的笔墨纸张,蜡烛油盐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今日又恰逢骆夫子休养的日子,私塾不开门。
孟旭便带着孟天凌一同出发,免得这孩子整天不是读书就是琢磨木匠手艺。
待日上三竿时分,九江县的城门终于是出现在了孟家父子眼中。
虽已不是自己第一次来到九江县,但每次见到九江县的繁华。
孟旭都会忍不住感慨,这城里与乡下的差别就是大。
进了城门,放眼便是一条可通过三架马车的大道,路边商贩摊位,店铺林立。
衣着各色各式的男女老幼走在大街上,人数远不是柴桑村能比。
孟旭来到城口告示板,上面贴满了海捕文书。
一番翻索,果然在其中发现到了王明安的悬红。
孟旭当即撕下,牵着驴车朝九江县县衙方向走去。
今日领了悬红奖赏,待会可带孟天凌在这九江县四处逛逛,添些书籍。
也可为家中购置生活资粮,孟天明的药膳补汤能换成更昂贵的方子。
小儿子孟天策虽然年幼,也需要些城里的孩童玩具。
至于夫人,胭脂水粉、首饰、丝绸布匹都是女人喜好之物,自不可亏待。
驴车来到县衙外,孟旭跳下车,正打算上前与门边两侧看守的差役询问。
突然从衙门内奔出一道身着紫色劲装的曼妙身影。
是位看着豆蔻年岁,正是亭亭玉立年纪的少女。
“小姐,小姐等等我。”
紧随其后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跑出。
待少女经过驴车时,孟天凌正好从车上走下,二人一时撞了个正着。
孟天凌身子单薄,反倒是不如那少女,不禁略显狼狈的跌坐在地。
那紫衣少女停下脚步,看着孟天凌摇头好笑:“哪来的书呆子,身子骨竟这般无力,反倒是叫我给撞在了地上,可打紧?”
少女爽朗的向孟天凌伸手,欲将他拉起。
孟天凌却撑着手臂,自己从地上站起,满不在意的拍了拍袖子:“无事。”
“小姐,老爷说了让你禁足,没他同意不得离开县衙,你还是不要往外乱跑了。”
有了这会耽误,丫鬟赶紧追上来着急的劝道。
“你管我,只要你不说,父亲平日里事情繁忙,怎会知道我出门了。”
紫衣少女洋洋得意笑道,莫名忍不住多瞧了孟天凌两眼。
这少年郎生的倒是白净好看,虽然一身朴素衣裳却更显得有种说不清的气质。
让人不禁就想在他面前多表现表现。
故而紫衣少女说的很是大声,只可惜她这般表现,孟天凌依旧未曾多往她这边瞧上一眼,不像假装。
让紫衣少女心里多少觉得不是滋味,更加想要做些什么。
“差爷,我来领赏,就是海捕文书上的这个,这贼人流窜到我村中,想要劫掠我家,正好被我家人围杀,今日特送来官府交差。”
孟旭递出撕下的海捕文书,指着驴车上的尸体说道。
“王明安?”
差役上前掀起麻布,看到尸体相貌,顿时眼前一亮。
还真是这个家伙!
前不久,县中千里镖局的镖师王明安在某日酒后潜入一名商贾家中,欲对商贾妻子行不轨之事。
后被护院撞见,王明安跪地求饶,实则趁机偷袭杀人,闹出命案后便逃出了九江县。
此事影响颇大,骇人听闻。
九江县知县便命人贴榜告示,以一百两悬赏王明安,但一直以来都没有消息。
没想到今日竟是个乡下农户送来了王明安的尸体,能够铲除这个祸害,实在是大喜事。
那王明安能当上镖师,自身实力自是不俗,这农户一家能拿的下他,想来身上也是有些本事。
差役一时便对孟旭高看了几眼,招待几句就让他将驴车拉入衙门,待会会有人前来接见于他。
看到孟天凌跟着孟旭走进衙门,那紫衣少女不禁狡黠一笑。
原本要外出的打算直接被甩到脑后,赶紧跟了上去。
……
浔国有制,百户为村,五村为乡,五乡设立一县城通管。
各村中设里甲,分里长和甲首,各负责管自村中内务和治安。
由此可见九江县的意义之高,能在县衙中任职的官员,权利和地位可远远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触及的。
孟旭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前来领赏,专门来接见自己的竟会是本县的县尉周横。
县令是一县总长,负责统筹全县政务,县丞是副长,辅佐县令行政。
主簿是勾检官,专门勾检文书,监督县政。
而县令之下,最为独立具有权利的,便是可以执行办事,掌行政、司法、财政各个方面具体庶务的县尉。
对于孟旭而言,当真是好大的官。
在前厅站着等候,很快一穿着官服的大肚汉子从后堂走出。
他虽然大腹便便,但身材却格外魁梧健壮,看着就像是打仗的将军。
“你就是那位前来领赏的豪侠?”周横大笑,性子看起来倒是豪爽。
“草民孟旭,见过县尉大人。”孟旭连忙行礼。
他虽有玄镜至宝,又有辟窍仙法,但未踏上修仙路,依旧只是一介凡人。
面对一县大官,暂且不得不放低姿态。
“无需客气,你为本县铲除一大祸害,本官还得谢谢你,当时具体情况如何,你与本官仔细说说。”
周横托起孟旭臂弯,眼神很是欣赏。
孟旭便将自己如何发现藏身在柴桑村的王明安,并且设下陷阱射杀他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猎户办理入山过所,便是拥有了携带猎弓的资格。
孟旭也不怕说出来让周横知道。
毕竟看告示上说,王明安乃是气血三变的武者,等闲人光凭拳脚功夫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不借助这些外力手段,自己也无法做到如此轻松的将歹人击杀。
“噢?竟然是这般,你们一家人还真是有勇有谋。”
周横抚须夸赞,很是欣赏孟家诛杀王明安的设计安排,井井有序,不像是村里农户该有的表现。
乡下农户能有这种胆量,还培养出气血二变的孩子,足以说明孟旭作为父亲,能耐确实不简单。
换做普通农户,恐怕早就被王明安给血洗了全家。
什么土壤生什么种,在劣地里还能开出饱满的果实,若是能得到扶持,应该不逊色于衙门里的那些差役。
周横便将孟旭的名字给记了下来。
“大人夸赞了。”孟旭谦虚应道。
没想到这位县尉竟然这么好说话,一点官威都没有,倒是让孟旭不免安心几分。
本来还以为要送点礼,才方便领取悬红,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