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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巫面

    溪伯家中。

    地上躺着几个气息奄奄的猎户。

    有个猎户的脸上长满了毒疮,为避免被挠的皮开肉绽,被同行之人绑住了双手,只能痛苦的呻吟着;

    有个猎户身上还插着箭矢,伤口处已被浸出的鲜血染透,面如金纸;

    还有几个缺胳膊断腿的,已经昏迷了。

    溪山部的族老们齐聚一堂,吩咐各家青壮年前来,俱是义愤填膺。

    而溪伯则黑着脸在堂中踱步,额头青筋暴起,眉眼中透着股择人而噬的煞气。

    “还在等什么!?”

    洪百旭眼珠通红的瞪着溪伯,厉声斥责道:“黑山部的那帮狗东西已经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了,这溪山伯你要不当就给我当!我带他们报仇!”

    “给你当?你要怎么带他们报仇?”

    溪伯瞥了他一眼,强压怒气的质问道:“元氏那帮孙子会用妖法邪术,你去就能破得了他们的妖法邪术了?嗯?”

    “起码我敢去!”

    洪百旭啐了唾沫:“比你在这生闷气强!”

    “洪叔,消消气,消消气…”

    一旁的溪长明见两族长辈起了争执,紧忙上前拉着洪百旭宽慰道:“现在谁都痛心,大伯这也是在想办法。”

    “是啊是啊。”

    溪长峰喉结上下滚动,同样出声附和:“黑山部那帮狗东西仗着妖法欺人,若是不想出对策,咱们便是再去百十口人也无济于事啊。”

    两人的话语得到了几位族老的认同,但也有些血性方刚之人出言反驳。

    一时间众人各抒己见,乱作一团。

    溪山部与黑山部相邻,两部之人经常会在进山狩猎时相遇,偶尔也会有争抢猎物之事发生,故而两部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常有小摩擦发生。

    前些日子…

    溪洪两族那四个猎户在外生了毒疮,若非请动堂仙出手,那四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后经查就是遭了黑山部的毒手。

    只是当时临近祭祀之日,溪伯深知祭祀事关重大,便压下了两部之间的摩擦。

    如今祭祀已过,上次吃亏的溪山部之人自然就想起了旧仇,于是联结亲朋揣着旧仇新恨再度升起事端。

    就在今日。

    溪山部几个猎户入山狩猎时又一次碰到了黑山部之人,本欲讨要说法,结果却再度被伤。

    若非逃的快,他们几人只怕就交代在外了…

    堂屋中。

    争吵声不断。

    溪伯被耳边嘈杂声吵的两侧太阳穴都突突直跳,当即厉声呵斥道:“都别吵了!!”

    那声音之大,压的周边顿时一静。

    见众人默然,洪百旭轻哼一声,催促道:“叫我们别吵,那你倒是拿出个方法来,总不能咽了这口气吧?”

    “是啊大伯。”

    溪长明的面色同样难堪,叹了口气的说道:“上次七叔他们外出狩猎,就是被黑山部之人施了妖法才卧病在床多日的。”

    “上次的仇还没报,眼下洪八叔又中了他们妖法,你看,脸都快挠烂了。”

    “我们若是不找回这个颜面,只怕这个冬大家都过不舒坦。”

    “……”

    溪伯又岂会不知众怒难平的道理?

    他又如何不想替家里人做主?

    可若是率人与黑山部开战,本部山民必会有所伤残,而且一旦开战,决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完的。

    眼下寒冬将至,若是被拖久了,不能及时组织大伙进山狩猎备足过冬的口粮,这一寒冬过去不知又得饿死冻死多少人!

    更别提还有伤残了。

    他是溪山部首领,身上肩负着溪山部近百户人家的未来,又怎敢靠那一腔血勇意气用事?

    “拖着也不是个事。”

    祝浩川虽不是猎户,却也能懂与黑山部的宿仇宿怨,便提议道:“要不咱们请示一下堂仙?”

    几个族老对视一眼,亦是出声附和此提议:“元氏那群人既会妖法邪术,是该请示一下堂仙才对。”

    溪伯闻言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

    他早就想请示一下堂仙了,只是怕这话由自己说出口会被部里那几个愣头愣脑的莽汉攻讦,故而一直在等他人开口…

    眼下见众人提出了想要请示堂仙,他当即附和一句:“我也有此意。”

    而洪百旭与另外几人听闻他们要请示堂仙,大眼瞪着小眼,心中虽不忿,却不好多说什么。

    若是溪伯提出此议,他们虽不敢说堂仙的不是,却怎地都得喷上溪伯几句…

    可这提议是旁人提出的,溪伯只是附议,故而他们也只能在心中责怪溪伯胆小,事事都要请示堂仙,却不好明说。

    见众人意见一致,溪伯交代几人抬着伤患,领人往堂仙庙寻去。

    待入庙中。

    溪伯与祝家兄妹说明来意。

    祝千易和祝千寒兄妹二人看到部里叔伯们的惨状,亦是义愤填膺,换上装束便开始请仙。

    因前两次请仙都得到了回应,如今兄妹二人请仙已不复当初那般紧张。

    另一边。

    柳玉京正在家中打着盹呢,便于冥冥之中听到了祝家兄妹的呼唤。

    “溪山部巫觋祝千易/祝千寒,求仙尊法驾临身,救助我部子民……”

    “……”

    柳玉京的心神顺着感应寻去,转瞬间便附身到了堂仙庙中的神像上。

    待看到溪伯等人齐聚一堂,地上还躺着几个伤势颇重的猎户,他也便猜到了他们此次请仙为何……

    堂仙庙中。

    盘身蛇像的眸子中亮起荧光,随即那点荧光便飞入祝千易的眉心。

    庙中众人见状也知仙被‘请’来了,祝千寒紧忙行礼叩拜:“弟子祝千寒,恭迎仙尊。”

    “溪山部首领溪舟行,恭迎仙驾!”

    “恭迎仙驾!”

    “不必多礼。”

    柳玉京的心神附身在祝千易身上,目光扫视一圈后看向祝千寒,问道:“何事唤我?”

    “禀仙尊…”

    祝千寒起身将近期黑山溪山两部之间的矛盾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黑山部之人仗着他们堂仙赐下的妖法欺人太甚,溪山部众怒难平,故来请示仙尊。

    “黑山部堂仙赐了妖法?”

    柳玉京看向那几个伤势颇重的猎户,屈指探出几缕精气没入他们体内。

    随即走到那满脸毒疮的猎户身前,待灵识探查到他头颅内有一团黑气作乱,当即伸手在其头上凌空一抓。

    却见那痛苦呻吟的猎户浑身一颤,七窍中竟是溢出缕缕黑气。

    而随着那些黑气溢出,他面部的那些毒疮竟是肉眼可见的消了下去。

    待七窍中不再溢出黑气,那猎户像是被抽走了周身精气似的长舒一口气。

    感受到脸部的痛痒正迅速消退,那猎户也知自己性命无忧了,尽管周身酸软无力,还是吃力的翻身叩拜:“多谢仙尊相救。”

    “……”

    柳玉京将那团污秽黑气摄在手中搓圆捏扁,思量着该如何处置黑山部频频来犯之事。

    人家都蹬鼻子上脸了,自己身为溪山部的堂仙,若是不表示一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思量一番后便也有了主意。

    柳玉京的目光落在祝千寒身上,伸出手指敲了敲脸上的面具,问道:“庙中还有多余的巫面吗?”

    祝千寒点点头:“有!”

    “取四面来。”

    “是!”

    祝千寒虽不明他所言何意,却还是立马跑去庙中偏房找了四张绘彩巫面。

    相传,凡人不可直视仙容。

    而巫觋又是仙家附身的媒介,故而有了巫面这种遮蔽面容的‘法器’。

    这些巫面上的色彩多是些矿物混合牲畜或虫豸的血液所绘,图案也多是以狰狞凶戾为主,以此维持巫觋的神秘和仙家的威严。

    在柳玉京的示意下,祝千寒将取来的四张巫面平铺在供桌上…

    柳玉京迈步到供桌前,指尖透出灵光,随即秉以剑指在那四张巫面的眉心处各自点了一下。

    随着灵光没入,那几张巫面的眉心处俱是生出了一点青白色的蛟纹。

    “我在这几张巫面上施了术法。”

    柳玉京的目光落在了溪伯、溪长明、溪长峰、洪百旭四人身上,交代道:“你们四人戴着此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

    听闻此言,溪伯、溪长明、溪长峰、洪百旭四人俱是瞳孔一震,屏息凝神的仿佛都忘记了呼吸…

    “怎么?”

    柳玉京见四人呆愣在原地,声音无喜无悲的问道:“没有这个胆识?”

    “……”

    溪伯、溪长明、溪长峰、洪百旭四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火热。

    四人回过神后不再犹豫,齐步上前,各自从供桌上选择了一张巫面。

    “多谢仙尊赐法!!”

    “去吧。”

    随着柳玉京声音落下,祝千易眸中的灵光飞出,没入供桌上的泥胎蛇像中消失不见。

    待祝千易回过神后,只听到庙中留下一声空灵缥缈的回音:“黑山部的堂仙,我自会向他讨要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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