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朝,兴盛27年,九月下旬
“有刺客...”
“小郎君中箭了...”
“小郎君,别睡,千万不能睡...”
恍惚间,赵羽睁开极其沉重的眼皮。
一缕缕血腥味扑鼻。
此地,是一处荒野官道。
四周,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其中约莫二十尸体黑衣蒙面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有接近十具尸体,尽皆身穿青衣,衣服右胸位置,还修有一朵一柄斜剑标志,这是他赵家的族徽。
更远处,有十几个衙役打扮的人,冷眼看着,不少人甚至露出很明显是惋惜...似乎是在惋惜,他赵羽竟然没死。
赵羽也不意外...除了跟着他的护卫,那些衙役,一直都在等他死了回京复命。
一老叟瞧见赵羽睁眼,心底一松,急声:“小郎君,我已经让大壮和大石去寻草药了,小郎君千万要坚持住...”
赵羽低头看一眼,没有说话的力气。
他的胸口,插着一支羽箭,虽然他这辈子“无所事事”,然毕竟出身帝都侯爵府...只一眼就确认,这羽箭绝非寻常人削出,而是出自军中。
心中苦笑,才刚在生死交织之中觉醒前世记忆,没想到就又要死了,也不知还会不会再有没有下辈子。
瞧见赵羽似乎没有精神,老叟骇然:“小郎君,千万不能睡...”
赵羽颇为费力出声:“离...离岭南,还有多远。”
老叟黯然:“按行程,我们要走三月,年关岁末前夕才能到岭南,如今...如今我们才离开帝都一月。”
恍惚间,老叟也想到了送到侯府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
【曰:平南侯四子羽,自幼横行霸道,草菅人命,平南侯教子不力,斥之...其四子羽,屡教不改,更于中秋佳节失仪,拒不认罪...发配岭南,永不得回都】
不由得,老叟哽咽:“小郎君,您认了吧,有主君在,会没事的,国公...国公也肯定会停手的。”
圣旨只说失仪,没说具体,老叟却知道...中秋佳节那天,自家小郎君随主君入宫赴中秋佳节盛宴,然小郎君因饮多了酒,酒后乱性,将镇国公家的姑娘给...
国公震怒。
原本,在很多人看来,其实并非无法挽回,自家小郎君大不了就是被国公揍一顿,然后就是侯府和国公府联姻。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自家小郎君拒绝承认和国公家的姑娘有鱼水之欢!
本就愤怒的国公,彻底震怒。
那位本要寻死觅活的国公家姑娘,更是委屈又愤怒茫然的找上门。
【赵羽,你告诉我,这天下会有哪个姑娘会用自己的清白诬陷人!】
最终,侯府迎来那一道圣旨。
本没有精神的赵羽,不知哪来的精力,低吼:“我说了,我没碰她!”
老叟嘴唇动了动,不敢言语...自家小郎君必然是喝多了酒,忘记了。
毕竟,的确不会有哪个姑娘会用自己的清白来诬陷旁人...更别提,那还是国公家的姑娘。
须知,若是自家小郎君当真宁愿死也不承认,小郎君便再也回不去帝都...对国公家的姑娘而言,那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门当户对之人成亲,要么去尼姑庵,要么凭借国公府门楣,寻个穷书生之类的人下嫁。
恰在这时。
赵羽闭眼:“刘伯,你不信我,就和我爹一样,不信我。”
老叟急忙摇头辩解:“小郎君,主君没有不信,若不然,老奴等人也不会陪着小郎君。”
离开帝都,小郎君遭遇了四次刺杀...刺客死了接近八十人,护卫,也死了接近五十,若非主君每次得到消息就会立即增派护卫...
赵羽沉默片刻,低语:“我恐怕没有机会活着到岭南了,记住,我要是死了,去告诉我爹...我真的没有碰那贱人...”
他知道,所有人都不信他...哪怕分明疼爱着的他的父亲,在此事也不信他。
若非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未曾想起前世记忆前,赵羽自己也不敢相信,那个贱人作为国公家的姑娘,竟然会用她自己的清白来诬陷他赵羽。
意识越发的模糊。
不知多久,不知何时。
“小郎君,小人寻到了一个猎户,他家中有着不少治疗外伤的草药...”
随着隐约的声音,赵羽昏死过去。
又不知多久不知何时。
赵羽费力的睁开眼。
浓浓的药味扑鼻...此地似乎是一处药堂医馆,外面隐约有些人声鼎沸。
贴身老仆狂喜:“小郎君你醒了。”
赵羽低头看一眼胸口...还缠着密密麻麻的纱布。
又无意识握了握拳头...不知是否是因为觉醒前世记忆,他感觉,他的力气大了许多。
老叟又哽咽:“上天保佑,小郎君你没事了。”
确认此地是医馆,赵羽开口:“郎中怎么说的?”
老叟忍不住欣喜:“小郎君,郎中说,幸好小郎君身体强健气血非普通人所能比拟,又及时以草药外敷伤口...小郎君只要再休养一阵就没事了。”
赵羽不语,暗暗发誓:“贱人,既然我没死,那你最好祈祷我再也回不去帝都,要不然,我一定会亲手捏死你。”
陡然。
一个衙役进门,皮笑肉不笑:“恭喜赵家郎君无恙...赵家郎君,既然伤好了,我们该赶路了吧。”
老叟瞬间扭头,透着择人而噬的凶狠:“你是想要小郎君的命!”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提小郎君遭受了那般可怕的重伤。
衙役也不怕,反而冷笑:“怎么,你家郎君还想逞侯府四郎君的威风?陛下圣谕流放岭南!限三月抵达!我们本就耽搁了不少时日,再耽搁下去,你们是想违抗圣令吗?”
凶狠的老叟目光一凝,而后变得茫然。
以小郎君的身体,如何能赶路?
没办法,老叟哀求:“我去给我家小郎君寻辆马车吧。”
又有一个护卫带着极其不好看的脸给衙役塞钱。
衙役眼眸闪过贪婪,又强忍着,怒斥:“少来这套!你家郎君现在是罪人!流放岭南的罪人!不是妇孺又不是孩童,坐什么马车!”
老叟又哀求:“可我家小郎君是病人,小郎君也不能再赶路了,几位官爷若是愿高抬贵手,我平南侯府定会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