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州,太师府内。
赵太师斜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敲打着紫檀木扶手,对垂手而立的心腹问道:“傅清闫的队伍,到哪儿了?”
“回太师,已至城外三十里,预计傍晚便可入城。”
赵太师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很好。传令下去,不必铺张,找个末流小官去应付即可。
住处嘛……城西那排旧营房正好空着。至于饭食,如今荒州艰难,让他们也体会体会“民间疾苦”。”
心腹会意一笑:“属下明白。定会让傅将军清楚,这荒州,究竟是谁说了算。”
“当年在京城,他傅清闫不过一介五品武官,竟敢在朝堂之上参我强占民田贪赃枉法,害我颜面尽失被陛下申饬罚到这荒州来,这个仇,我势必得报…”赵胜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徬晚时分。
傅清闫率领大军抵达荒州城下。
城门打开,却不见赵胜海身影,只有品阶低微的李司务带着几个懒散的衙役等候:“傅将军!”
李司务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太师事务繁忙,特命下官前来迎接。诸位一路辛苦,请随下官来。”
傅清闫眉头微蹙,心中了然这是赵胜海的下马威,却不动声色:“有劳。”
然队伍后方的穆寒舟和穆翎川两人却也是了然。
这赵胜海顶多是想出出气,耍耍威风。
战事未结束前,也不敢太放肆。
谁料,他们的队伍被引至城西一片残破不堪,四处漏风且堆满蜘蛛网以及厚厚灰尘的营房。
傅清闫顿时不由冷下脸来:“将士们舟车劳顿,你们就是这样安排的?”
“抱歉,傅将军,就近的营地只有这处了,了胜于无,难不成傅将军还要在荒州长久住下不成?现在天色已晚,只是一夜罢了,将就将就。”李司务说话滴水不漏,让傅清闫生生压下怒火询问:“先送吃食过来!”
一个时辰后,才有人送来食物。
众人饿的肚子咕咕叫,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心想终于可以吃点热腾腾的东西了。
谁料凑上前看,送来的竟是浑浊不堪,还掺了大量沙砾的稀粥。
李司务站在一旁,假惺惺地道:“傅将军,诸位将士,实在对不住。今年荒州收成不好,粮食紧缺,这碗粥已是十分难得了,还望多多担待,莫要浪费。”
将士们看着碗中难以下咽的食物,个个面露愤慨,却因军纪严明,只能强忍怒火。
恰巧,暗处的傅玲兰不知何时从哪儿跳出来,她双手叉腰冲到李司务面前,大声道:“骗人!我适才跟你偷偷回去了,才看到那边的太师府里,正在大摆宴席,他们桌上全是鸡鸭鱼肉,还有好大的猪蹄呢!香得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李司务却慌了,看着傅玲兰:“胡说八道,你何时偷跟我回去了?”
他为人谨慎,若是有人跟着他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我没跟着你,我又怎么知道赵胜海在大摆筵席?”傅玲兰反问。
李司务哑口无言。
傅玲兰接着道:“我不单单知道赵胜海在大摆筵席,我还知道他垂涎你那美貌外室,两人正趁着你过来安置我们,在宴席上亲亲我我,对了,你那外室叫妤娘吧。”
李司务大脑直接空白,缓了许久之后才火气蹭的到了头顶:“赵胜海,我屮你祖宗十八代,你居然敢动我的妤娘!”
这会儿他是不信也信了。
毕竟妤娘就算是他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可是这个小兵却一清二楚。
过往种种细节,比如第一次他带妤娘去赵府,赵胜海那副色狼的模样。
再后来,妤娘的化妆桌前会多不少的金首饰。
李司务此刻哪里还有空管傅清闫?撸起袖子,抓起粥桶中的大铁勺就怒气冲冲离开了。
本忍无可忍要暴露的穆翎川与穆寒舟二人,见此情景也不由得来了兴致。
这个年代,谁不想吃瓜?
“有好戏看罗,各位将士,既然赵府设宴,我们怎能不去凑一凑热闹?”傅清闫本来就一肚子气,如今找到机会抓赵小人的把柄,他又不是软柿子为何不去?
“走!吃宴席去!”
“都去都去!”
没有一个人有拒绝吃瓜,看戏,蹭席的诱惑。
赵府内,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赵胜海正搂着李司务那位千娇百媚的外室妤娘,一只肥腻的手刚捏起一块水晶蹄髈要喂到她嘴边,另一只手还不安分地在妤娘腰间摩挲。
“妤娘啊,尝尝这个,李司务那个穷酸,哪能让你吃上这等好东西……”他话音未落——
“砰!”
宴会厅那两扇精美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纷飞!
满堂宾客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丝竹之声也跑了调。
只见李司务双目赤红,手里高举着一个还在滴着浑水的大铁勺,如同怒目金刚般站在门口,声嘶力竭地吼道:“赵胜海!你个老匹夫!敢动我的妤娘!我跟你拼了!”
他目光一扫,正好看到赵胜海那只还搭在妤娘腰上的手,以及妤娘嘴边那块没来得及吃下的蹄髈。
证据确凿!
“妤娘!你……你对得起我!”李司务气得浑身发抖。
赵胜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油腻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强作镇定,拍案而起:“李茂!你放肆!竟敢擅闯本官宴席!来人啊!”
他话音刚落,李司务已经挥舞着大铁勺冲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朝着赵胜海那丰腴的肚腩就是一捅!
“嗷——!”赵胜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疼得弯下腰去。
场面瞬间大乱!
女眷尖叫,宾客躲避,杯盘狼藉。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议论。
“让让,让让,兄弟们借过一下!”
“嚯!这席面真硬啊!瞧那大猪蹄子!”
“将军说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客气,都找地方坐!”
赵胜海捂着肚子,冷汗涔涔地抬头,就看到以傅清闫为首,黑压压一大片风尘仆仆的将士,极其自然地涌进了他的宴会厅。
他们自动自发地找空位坐下,毫不客气拿起碗筷挤,大快朵颐。
态度坦然,仿佛他们才是这场宴会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