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鲁锭!”
巴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布匹、盐巴,还有闪闪发光的铜器与银饰。
他兴奋地握紧小拳头,脸蛋因憧憬而涨红。
“还要好多好多的糖!额吉,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像阿布一样,跨上最快的骏马,拿着最锋利的弯刀,跟着大汗去南方!”
他挺起小小的胸膛,模仿着记忆中部落勇士们骄傲的姿态。
“我要把那些软弱的南人抓回来,让他们给我们放羊、挤奶、盖最好的毡房!”
“让他们一辈子都做我们白羊部的奴隶,为我们干活!”
孩童稚气未脱的豪言壮语里,包裹着从小耳濡目染的部族生存法则与对南方“孱弱”邻居根深蒂固的轻蔑。
其其格听着,内心满是无比的自豪,她更紧地搂了搂儿子,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好,好,我的小勇士。”
“等你长得和你阿布的套马杆一样高的时候,你就能成为我们赫连汗国的勇士了……”
帐外,风掠过草原,带来远处狗警惕的吠叫。
营地边缘,几个半大的孩子追逐打闹着跑过。
几个老人围坐在牛粪火堆旁,用粗糙的骨针修补着破损的马鞍皮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今年草场的长势,计算着过冬的储备。
妇女们忙着挤奶、打制奶豆腐,空气中弥漫着发酵酸奶的微酸气息和新鲜奶皮的甜香。
一片祥和宁静,仿佛南方那吞噬了无数赫连勇士生命的惨烈战场,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故事。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基,已被一个名为贾珏的周将,视作斩断赫连战争命脉的利刃。
距离白羊部营地西南约三十里,一片低矮山峦的背阴面。
没有篝火,没有喧哗,甚至连战马都套上了特制的皮嚼口,最大限度地压制着嘶鸣的欲望。
五千玄甲军铁骑,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静静蛰伏。
他们卸去了沉重的鳞甲内衬,只穿着便于长途奔袭的轻便皮甲,马鞍两侧悬挂的不是长枪重槊,而是便于劈砍的锋利马刀、强弓劲弩和一袋袋特制的火油布囊与桐油罐。
每个人脸上都涂抹着遮掩肤色的草汁泥灰,眼神如同打磨过的黑曜石,冰冷、专注,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长时间的急行军让他们风尘仆仆,但精神却如同绷紧的弓弦,锐气内敛。
为首的骑士正是右卫营参将贾珏。
此时贾珏端坐于赤骅骝之上,猩红的战袍被一件不起眼的灰褐色斗篷罩住。
他微微抬首,望向白羊部营地方向的地平线,那里有微弱的、属于人间烟火的光芒在暮色中隐约浮动。
“将军,”
身旁一名斥候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
“已探明,白羊部营地青壮男子十去七八,随赫连王庭大军南下。”
“留守的控弦之士不足三千,分散在营地四周放哨警戒,多聚于营地西侧水源和东侧靠近草料堆处。”
“营内多为老弱妇孺,此刻正是晚炊归牧之时,防备最为松懈。”
“羊群牛群晚归,大多集中在营地西北方向的低洼草场过夜。”
贾珏的目光收回,扫过身边一张张年轻却坚毅的面孔。
这支由他亲手挑选、在短短半个月内以近乎残酷手段操练,植入了背嵬军军魂的精锐,此刻如同待发的弩箭。
贾珏声音低沉,穿透寂静的夜风,清晰地传入每一名士卒耳中。
“全军进攻,目标,前方赫连汗国白羊部营地,攻破营地后,鸡犬不留。”
“喏!”
五千人压抑的应和声汇聚成一股低沉的、令人心悸的暗流,在夜风中回荡,带着铁与血的冰冷气息。
没有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只有最简洁的命令和最明确的目标。
贾珏猛地一抖缰绳,赤骅骝如同得到无声的指令,四蹄轻扬。
“出发!”
整支黑色的骑队瞬间启动,由静至动,快如离弦之箭。
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松软的草地上,发出沉闷而迅疾的“噗噗”声,如同夜色中潜行的巨兽。
五千名骑士在起伏的丘陵间俯身疾驰,队形紧凑如楔,直插白羊部营地。
三十里距离,在训练有素、马力充沛的精骑脚下飞速缩短。
当白羊部营地模糊的轮廓在视野中变得清晰,甚至能看清毡房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时,营地外围游弋的几个赫连哨骑才惊觉不对。
示警的号角刚在他们嘴边吹出短促凄厉的一个音符,几支无声的弩箭已如毒蛇般从夜色中激射而至!
精准地穿透皮甲,带起几蓬细微的血雾。
哨骑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栽落马下。
突袭,在敌人最松懈的时刻,骤然降临!
“敌袭——!”
营地边缘,终于有眼尖的赫连老卒反应过来,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打破了营地最后的宁静。
然而,这警告来得太迟了。
五千玄甲铁骑,如同黑色的死亡浪潮,轰然撞碎了营地外围象征性的勒勒车围栏!
没有呐喊,只有马刀出鞘的刺耳摩擦声和弓弦崩响的嗡鸣。
咻!咻!咻!咻!
第一波箭雨并非射向人群,而是带着燃烧火油布囊的火箭,精准地射向营地中央那些堆积如山的干草料堆和一座座圆顶毡帐!
用油脂浸泡过的麻布包裹着引火之物,在触碰到干燥易燃物的瞬间,“轰”地腾起一人多高的烈焰!
火蛇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干燥的草料堆转眼成了巨大的火炬,炽热的气浪翻卷着刺鼻的浓烟,将整个营地映照得一片猩红。
更多的骑兵如同蝗虫般散开,马刀挥砍,精准地将拴住牛羊的绳索斩断。
燃烧的火油布囊被奋力投掷出去,准确地落在牛羊聚集的圈栏附近,猛烈的火焰和灼热的气浪瞬间让受惊的牛羊炸了群!
惊恐的哞叫、咩咩声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成千上万的牛羊如同决堤的洪流,在火光的映照下,在玄甲军骑士有意的驱赶和呼哨声中,彻底失去了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