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靠山王府。
夜色如墨,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吹拂着王府檐下的铁马,发出零丁脆响,更衬得书房内的寂静深沉。靠山王杨林并未安寝,他屏退了左右,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南方沉沉的夜空。
这位大隋的擎天之柱,如今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思。他年过花甲,鬓发已染秋霜,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一身常服也难掩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沙场淬炼出的肃杀之气。然而,此刻这位让无数反王闻风丧胆的老将,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深深的疲惫与……一丝几不可察的茫然。
案几上,堆放着来自各地的密报。山东“程咬金三斧劫皇纲”,瓦岗群寇聚义,河北窦建德自称长乐王,江南、淮南……烽烟四起,奏报上触目惊心的字眼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个事实:他杨林苦心维系的大隋天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崩离析。
“陛下啊陛下……”杨林在心中默叹一声。他对那位远在江 都,沉湎酒色、大兴土木的皇帝,情感复杂。有臣子的忠诚,有对先帝(杨坚)的追念,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回天的悲凉。他深知,这一切祸乱的根源,很大程度上正来自于龙椅上那位的倒行逆施。大鹏鸟的意志,正拖着这个庞大的帝国走向深渊。
但他是臣子,是靠山王。受两代皇恩,托付江山社稷,他不能,也不会放任不管。即便要扶的是一座将倾的朽木大厦,他也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更让杨林心神不宁的,是一种超越凡俗军政的、玄之又玄的感应。他戎马一生,见识过各种能人异士,自身武学也已臻化境,对天地气机有着异乎常人的敏锐。近来,他时常在静坐或睡梦之中,感到天地间的气息变得异常紊乱、躁动。仿佛有无数强大的“星辰”,正违背常理地闪耀、碰撞,将其光芒与煞气投向了这片大地。
他无法清晰“看见”什么,却能“感觉”到。一股尊贵堂皇的紫气正在西北方凝聚,如同旭日将升;无数或明或暗、或正或邪的强大气息散落四方,相互牵引、冲克;而江 都方向,那股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帝王之气中,却掺杂着一股日益炽盛、充满掠夺与毁灭意味的金色凶戾之气……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思,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可能:这不仅仅是人间王朝的更迭,恐怕……还牵扯着更深层次的,属于神魔的博弈。
“紫微星动,群魔乱舞……难道古籍所载的天地大劫,便应在此刻?”杨林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他仿佛能看到一张无形的巨网,正笼罩着整个天下,而他,以及他所效忠的大隋,不过是网中挣扎的猎物。
这种认知,并未让他恐惧,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倔强与忠诚。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重新燃起坚定如铁的火焰,一如当年他追随先帝南征北战、平定四方时的模样。
“无论你是星君下凡,还是魔头转世,只要危及大隋江山,我杨林手中的一对囚龙棒,便决不答应!”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天下乱局,就由老夫来扛!只要我一息尚存,便要力挽这狂澜,扶保这大隋的江山!”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感应到天命的凡人杨林,更像是那位在封神时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誓死护卫成汤江山的殷商太师闻仲!那份跨越轮回的忠贞与刚烈,在他身上重现。
他转身走回案前,铺开地图,目光锐利如刀,开始仔细推演进剿瓦岗的方略。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在墙壁上,如同一尊孤独而坚定的守护神,试图以一己之力,对抗那已滚滚而来的天命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