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王府,膳堂。
“哗啦——!”
一盆带着油星的脏水被狠狠掀翻在地上,汀兰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油腻碗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开什么玩笑。
她自小被选入王府,因着模样周正、手脚伶俐,没多久就被拨到主子身边近身伺候,成了这睿亲王府里人人巴结的一等侍婢。
主子虽性情冷清,待下却从不苛责,她平日里做的,不过是端茶递水、研磨铺纸这等清雅活儿,何曾沾染过这等污秽不堪的粗活?
可现在……
汀兰死死攥着拳头,她看着那个指挥她干活的厨娘,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李厨娘,这等粗活,向来是粗使下人做的,你让我来做,是什么意思?”
李厨娘闻声,斜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由嗤笑:“汀兰姑娘,您还当自个儿是主子跟前儿的红人呢?进了我这膳堂,就得守我这膳堂的规矩!”
“管你以前是伺候谁的,现在,你就是个洗菜刷碗的!”
“!”
汀兰被怼得一噎,仍是梗着脖子嘴硬:“主子平日都舍不得让我沾这些!你当你是谁啊?!待主子想起我,你就不怕丢了这差事?!”
“哟?”
李厨娘啐了一口:“少在这儿拿主子说事儿,主子要是真念着你的好,能把你打发到我这腌臜地方来?”
“往日这亲王府没正经小主就算了,如今人家小主都进门了,您那当主子的春秋大梦,还是赶快醒醒吧!”
汀兰仿佛被这话戳中了肺管子,咬了咬牙:“我懒得与你做这些口舌之争,我在主子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最是了解主子的喜好习惯,离了我,主子定然会处处不习惯!”
“等主子上赶着请我回去的时候,你看我会不会轻纵了你!”
“李婶~”
然而,就在膳堂内僵持不下时,门口忽然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正是映月:“我们小主吩咐的姜汤可备好了?”
小丫头声音清脆,脸上还带着点被梧桐苑地龙烘出来的红晕。
汀兰一见是她,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若不是这死丫头在背后乱嚼舌根编排主子,自己怎么会护主心切、冲动行事?
她当即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个贱丫头,怎么,跑来膳堂躲懒来了?”
“呵,想想也是,摇筝小主长在乡野,能懂什么掌家的门道,有这种小主主持后院,也难怪你们这些贱丫头越发会偷奸耍滑!”
“你……!”
映月气得小脸通红,刚要反驳,一旁早就忍无可忍的李厨娘却抢先一步道:“汀兰,你搞搞清楚!映月姑娘现在是梧桐苑近身伺候的丫鬟,是摇筝小主亲自向主子开口要过去的!”
“而且摇筝小主特意吩咐了,说今晚主子会宿在梧桐苑,让我们务必备好驱寒的姜汤给主子用!听明白了吗?!主子——今晚,还宿在梧桐苑!”
“……什么?”
汀兰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主子……怎么又宿在梧桐苑了?
昨夜是洞房花烛,主子留在那儿走个过场,她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接受,可今夜……今夜为什么还要留在那儿?
难不成……主子是真着了沈摇筝那个狐媚子的魔了?!
映月看着汀兰那副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别提多解气,她端过李厨娘备好的姜汤,小心翼翼放进食盒里,转身欲走。
可脚刚迈过门槛,这小丫头眼珠一转,想起汀兰刚才辱骂自家小主的话,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小主岂不是白被骂了?
汀兰不是总说自己乱嚼舌头么?
那这次,她就说点不添油加醋的大实话!
“汀兰姐~”
思及此,映月扭过头:“主子不止宿在梧桐苑……奴婢刚才在门外候着的时候,还听见内室里……传出不小的动静呢~”
“?!”
汀兰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灶台上,却浑然不觉疼痛,主子那样清冷禁欲、不近女色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对沈摇筝如此着迷?!
无边的嫉妒和怨恨如同毒蛇噬心,让汀兰那张清秀的脸都跟着扭曲了两分,映月见状,颇为骄傲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
哼,汀兰姐嘴上说自己揣测主子心思,是编排主子、嚼主子舌根,该被拖下去打死,可她自己方才,不也在揣测主子的心意,觉得主子会“请”她回去么?
怎么,到她那儿,这就不是编排主子啦?
哪有这样的道理!
与此同时,梧桐苑外。
凝墨抱着脑袋,如同一尊门神般蹲守在院中。
他耳力极佳,方才……寝殿内的确传出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好像……还夹杂着主子一声压抑的、呃,什么声音,可这动静,又是没持续片刻,直接就……没了。
凝墨痛苦的闭上了眼,内心一片惆怅。
主子啊主子……您已经虚成这样了吗?!
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看来明日,他无论如何也得再去寻府医一趟,就算绑,也得绑着府医开几剂固本培元的药方!
不然,主子这……真的很难不被嫌弃啊!
正当凝墨为自己主子的“身体健康”操碎了心时,却见映月拎着食盒,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径直就要往内室里去。
“哎哎!”凝墨吓了一跳,赶紧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拦下,一脸凝重,“你这个小丫头!现在进去不合适!”
映月一脸纳闷,眨巴着大眼睛:“可凝墨哥,小主吩咐让奴婢这个时辰去取了姜汤送进去,怎么就不合适了?”
“这……”
凝墨一张俊脸憋得通红,这种关乎主子尊严的隐秘,让他如何跟一个小丫头解释?
他正一脸欲言又止、抓耳挠腮之际——
“吱呀”一声。
内室的门,竟被人从里面直接拉开了。
身形颀长的陆砚辞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墨发微有些凌乱,仅着一身素色中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袍,显然是匆忙起身。
凝墨:“?!”
映月:“?!”
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凝墨,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莫非是自己刚才和映月争执,惊扰了主子?
陆砚辞冷冷瞥了两人一眼,那眼神,冻得凝墨和映月齐齐一哆嗦。
他目光落在映月手中的食盒上,伸手接过,声音中带着一种事后的沙哑:“东西给我,安静些,她刚睡着。”
凝墨吓得心头一紧,赶忙躬身请罪:“是属下失职,惊扰了主子。”
可他刚一直起身,抬眼的瞬间,目光却猛地僵住了——
呃,主子脖颈一侧,靠近领口的位置……那个是不是?
可,尚不等凝墨瞧仔细,陆砚辞直接“哐当”一声,重新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凝墨:“……”
主、主子!
您这玩的挺花啊?!
不是,您人都这么虚了,撑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