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浓雾还是没有散开。
林夏还在睡觉,卡车引擎的轰鸣声就响了起来。
“林夏,死了没?”
屋外响起老汤欠揍的喊声。
林夏快速起床,推开房门,入秋后的凉气扑面而来。
老汤的卡车停在院子里,他正靠在车头抽着烟。
另一边的副驾驶,刚下来一个人,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
“吆,竟然还活着?”老汤招了招手,“我都准备去车厢里拿裹尸袋了。”
“月底工资没拿到,死不了。”林夏吐槽。
老汤笑了笑,指了指另一个人,“这是上面来的检查组,来看看这边的工作情况。”
西装男人走上前,伸出手,“林夏是吧?我姓张,叫我张经理就行。”
“张经理好。”林夏握了握手。
张经理笑着说:“不用紧张,就是公司例行检查,看看工作环境,统计一下产量。”
“对了,话说你这个月砍了多少棵树?”
林夏心里咯噔一下。
“一......一棵。”
空气瞬间安静了。
张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棵?”
“对。”林夏硬着头皮点头。
“哈哈,那你得加快点速度了,我记得公司规定你一个月至少得砍十颗。”张经理恢复了笑容。
“前段时间我都在勘察环境,准备明天正式开工。”林夏解释道。
“嗯,有规划,是个合格的伐木工。”张经理拍了拍林夏的肩膀。
“进屋吧,也快中午了,我准备一下午饭。”
林夏带着老汤和张经理进了木屋,木屋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能招待他们,林夏便拿了一些自己的零食。
嗯……两人吃的很开心。
张经理吃完魔芋爽,擦了擦嘴,笑着对林夏说:“小林啊,光在屋里待着可不行,带我去你那片林子看看。”
林夏心里嘀咕,这大雾天的看什么看,能见度不到十米,看个鬼。
但他毕竟是打工人,上司发话了,只能点头:“行,张经理,这边请。”
老汤也掐灭了烟头,从卡车驾驶室里又摸出了一把猎枪:“走吧,正好活动活动,顺便看看你小子有没有偷懒。”
“林夏,带上你的枪,安全第一。”张经理提醒道。
林夏点点头,背上自己的猎枪,三人一头扎进了浓雾中。
“这雾可真他妈大。”张经理一边走一边抱怨,“我来这片林子……得有十几次了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雾。”
“张经理你来过这么多次?”林夏一愣。
老汤在旁边嗤笑一声,吐了个烟圈,“他可是这项目的老油条了。”
张经理摆摆手,他看着在雾中若隐若现的树影,叹了口气:“十几年也跑了几十次了,这地方……没那么简单。”
他似乎是来了谈性,一边走一边说:“这片林子,公司是七十年代发现的,公司送了几百号人和重型机械进来,就在东山那边建了个深山基地,准备大肆开采。”
“但一个月基地就失联了,无线电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公司派人来看,竟然全死了。”
“几百号人,还有那些机械,全都废在了基地里。”张经理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公司没放弃,又陆续派了几波人,想接替工作,但无一例外,全都团灭了。”
“后来公司也学乖了,不敢再派大部队了,就开始减少人数,这样每次死的人就少点,账面上好看一些,直到近些年,那种木头的需求量没那么高了,这才缩减到一个伐木工。”
林夏听得心里发寒:“这他妈……这高工资是拿人命堆出来的?”
“高风险高回报嘛。”
张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高的月薪可不是让你来度假的?”
“这黑梨花木到底有什么用?值得这么搞?”林夏忍不住问。
“有个特殊的圈子喜欢。”张经理笑了笑,没再多说,“他们出得起价,我们负责供货,至于是什么圈子,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几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黑梨花林。
张经理在林子里转了一圈,看着那些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黑色树干,突然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
“无能狂怒。”
“啥?”老汤没听清。
“没什么。”张经理摇摇头,“行了,看也看了,这雾也看不清什么,回去吧,饿了,该吃午饭了。”
张经理背着手,溜达着就往山下走。
林夏和老汤对视一眼,满头雾水。
“无能狂怒?”林夏心里嘀咕,“骂谁呢?骂这雾?还是骂这片林子?”
他总觉得这张经理神神秘秘的。
下了山,林夏不敢怠慢。
工资涨不涨,可就看这位张经理今天中午吃的开心不开心了。
他把冰箱里公司配送的肉和菜全拿了出来,叮叮当当一阵忙活,很快,六菜一汤就摆上了桌。
红烧肉、地三鲜、小鸡炖蘑菇、拍黄瓜、花生米、西红柿炒蛋,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
林夏又从角落里翻出两提啤酒,全都拎到了桌上。
“嚯!还有这好东西!”老汤眼睛都亮了,抓起一瓶啤酒,砰地一声用牙咬开。
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他擦了擦嘴:“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张经理也笑了,拿起筷子:“来,尝尝小林的手艺。”
三人正准备开动,木屋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
林夏一愣,动作僵住了。
这深山老林的,除了他们三个,哪来的人?
老汤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放下了酒瓶,手摸向了腰间的猎枪。
张经理倒是还算淡定,只是放下了筷子:“小林,去看看。”
林夏咽了口唾沫,抄起挂在墙上的猎枪,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他猛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
这和尚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佛珠,手里托着一个紫金钵盂。
此时他正高举着紫金钵盂,从林夏的视角来看就像是要砸自己一样。
“干什么?”
林夏把猎枪怼到和尚脸上,紧皱着眉。
他咋感觉这和尚刚才是想砸自己一样?
和尚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咽了咽口水,然后他眼角余光一瞥,只见屋里那个叼着烟的老司机也拎着一把猎枪。
而那个斯斯文文的西装男人,更是离谱,直接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把沙漠之鹰,黑色的手枪在他手里泛着冷光。
“阿……阿弥陀佛。”
老和尚额头冒汗,连忙收起紫金钵盂,双手合十,“三位施主,贫僧是来山中修行的,路过此地,饥肠辘辘,闻到饭香,特来化缘一顿斋饭……”
说着,他把手里的碗往前递了递。
林夏一头黑线。
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在黄河捞尸的时候,还真捞上来一个倒立在水里修行的和尚。那和尚说他是在逆行悟道,说完又跳进了黄河里。
这帮搞修行的,脑子都不太正常。
林夏看他也不像什么坏人,刚想接过碗给他盛点饭菜。
“等等。”
张经理突然开口了。
他收起沙漠之鹰,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大师,既然路过就是有缘,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一起吃吧。”
和尚连忙推辞:“这……这怎么好意思,贫僧吃点斋饭便可……”
“哎呀,别客气了。”张经理热情地走过来,一把拉住和尚的胳膊,“山里能遇到个活人不容易,来来来,坐下吃。”
和尚半推半就地被拉了进来,在林夏旁边坐下。
“来,吃。”
说着,张经理给和尚碗里夹了个鸡腿。
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