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知深垂着眼,视线落在洗手池前弓着背的冉听身上,他正对着水池剧烈地干呕,肩膀绷得紧紧的,连带着后背的线条都透露着股难以抑制的颤抖。
介知深下意识抬起手,指尖悬在半空中,想上手拍拍他的后背,但他要是真拍了,冉听可能会给他来一个过肩摔,于是放弃,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冉听越吐越狠,吐到最后,脸上褪尽血色,白得像张薄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看着竟有几分脆弱。
介知深盯着冉听这副模样,脑子一团乱麻,生物教材里那些词汇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生殖腔、孕囊。
一个荒谬的念头紧跟着现在大脑里,冉听好像在害喜。
“……”
介知深猛地皱紧眉,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
一个大男人有害喜的症状,为什么他会感到莫名的……兴奋?
冉听吐到浑身发软,站都站不稳,勉强直起背,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介知深在他身后,象征地扶了下他。
从李筝那个角度看过去,那是一个极度暧昧的姿势。他家一米八的听哥,被介知深半圈在怀里,那姿态,竟显得听哥小巧玲珑!连平日的锐气都淡了几分。
“你怎么了?”介知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嗓子有些哑。
冉听这会别说推开介知深了,连跟他拌嘴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想直直地往下栽,他抓住介知深的胳膊当支撑,音调有些虚浮:“可能是打了一针抑制剂的原因。”
“打抑制剂?”
“嗯。”冉听道,“阻隔贴都在你那,我没有,就打了针抑制剂。”
“没有阻隔贴,哪来的抑制剂?”
“不知道啊,就在我家抽屉里放着。”
介知深真没想到能有人蠢到这种地步,“抑制剂是针剂,与阻隔贴和喷雾这种外用的东西截然不同,你怎么什么都敢往自己身体里注射?”
“那我能怎么办?”冉听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介知深半圈着,立即挺直了腰,因为身体不舒服,说话有些无力,听起来软软的,“你不是……嫌我,骚。”
介知深眼皮跳了跳。
刚走到他俩身后的李筝:“……?”
他听到了什么?他听到了什么!?
听哥这么一副娇娇软软的样子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啊!
“还能去医院吗?”介知深问。
“能!这点程度算什么。”
冉听倔强地直起身子,走了两步,撞见一脸呆滞的李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不打篮球了,要去医院一趟。”
“我可以陪你去啊!”李筝立刻说。
“不用,介知深不是在吗。”冉听回头瞥了眼介知深,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却没什么威慑力,“你他妈愣着干啥,走啊,待会医院下班了。”
介知深一语不发,迈着长腿跟了上去。
李筝:“?”
怎么感觉他有点多余。
到了医院,医生把两份体检报告单递过去,笑眯眯地说:“两个人都很健康哦,没什么大问题。”
报告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冉听本来就头晕,这一看更晕了,他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介知深,“喂,你能看明白吗?”
介知深摇摇头。
“哦对啦!”医生忽然想起什么,又拿出一份报告,“我看你俩是一起来的,就顺便给你们测了下信息素契合度,你们俩的契合度高到惊人。”
又是个陌生的词汇,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一起朝医生手里的报告看去。
那份报告没什么字,很简洁地印着两人的名字,契合度那一栏,数字异常醒目:97.9%
不懂这个数值意味着什么,也就没人震惊,介知深和冉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冷漠。
医生见状,笑着提醒道:“你们俩可以结婚哦。”
介知深:“……”
冉听:“啊?”
医生还当他俩年龄小,不太了解婚姻法新规,解释道:“现在离婚率增高,去年新规定的,契合度低于百分之八十的AO,是不能领证的。”
介知深意味不明地看了冉听一眼。
冉听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回瞪过去,“干嘛?”
介知深:“你反应好淡。”
“哈,那我该是什么反应?”冉听唇张开,夸张地拖着长音,“哇塞,我们居然能结婚哎!好惊喜!好兴奋!好激动——”
表情一秒垮下,冉听问:“喜欢我这个反应?”
介知深:“……”
医生:“……”
介知深显然没打算纠结这个,不懂就问:“这个契合度高或低,有什么区别吗?”
“……”
医生是个女生,还很年轻,大概是头回遇到提这个问题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红,“额……”
她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就只有你们到了发情期或易感期时最清楚了。”
越说声音越小:“契合度高的情侣和契合度低的情侣,在床上的体验感肯定是不同的。”
冉听:“……”
这下他是真信生物教材上是黄漫了。
这个世界里的人也太……那个了。
介知深不动声色地舔了下唇,像十万个为什么,“发情期易感期又是什么意思?”
医生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两人的年龄,“你们俩应该已经分化两三年了,从来没有过发情期和易感期吗?”
冉听:“发情期……?谁取的?怎么感觉这么色情?”
实际应该也挺色情的。
介知深想。
他不确定地问:“Omega是发情期,alpha是易感期?”
“……是的。”医生回答之余还震惊这俩娃怎么能连基本的生理知识都不懂,怎么活到现在的?
介知深点头表示了解。
他是个聪明人,如果真到了所谓的易感期应该也能应对自如,那就没什么别的事可问了,介知深决定放过医生,刚要拿上检查报告走,一扭头,跟冉听那双懵懵、呆呆、迷茫的眼睛对上了。
“……”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蠢货。他能应对,冉听可蠢得有点悬。
介知深只好倒回去又问已经厌烦他俩的医生:“Omega发情期有什么症状吗?”
症状……
医生一时噎住。
对着两双单纯的眼睛,她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委婉道:“刚开始可能会头晕。”
嗯,头晕。
介知深在心里记下来。
“之后可能会觉得腺体滚烫。”
嗯,腺体滚烫。
“再然后可能会觉得很想‘睡觉’”
医生特意加重‘睡觉’两个字,希望眼前的孩子能懂她的暗示,此睡觉非彼睡觉。
介知深还在认真的记笔记,冷不丁听见冉听冒出一句:“我发情了。”
介知深:“嗯?”
“头晕、腺体滚烫。”冉听的脚开始发虚,身子摇摇欲坠,“还有,我现在就想……”
他眼皮困得很,直往介知深身上栽:“睡觉。”
问:讨厌的人要倒在你的怀里,你是接住还是躲开。
介知深考虑了一秒钟,果断选择后者。
‘咚’的一声闷响,冉听结结实实地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