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的姜南曦,听到动静,眉头一皱。
她拿起墙角用来捶打衣服的捣衣棍,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哟,这么热闹?”
她倚着门框,手里一下一下地掂着捣衣棍,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几位嫂子,不在家给你家汉子做饭,跑我这门口来练嗓子了?”
张嫂子见她出来了,骂得更起劲了。
“呸!你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自己男人没本事,就出来勾三搭四,带坏了我们村的风气!”
姜南曦闻言,不怒反笑。
她也不跟她们对骂,只是慢悠悠地开口,专挑对方的痛处下手。
她看着张嫂子,啧啧两声。
“张嫂子,你家汉子好像有小半年没往家里拿过一个铜板了吧?听说在镇上赌坊欠了一屁股债,你还有闲心在这替别人家出头?佩服,佩服。”
张嫂子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姜南曦又看向另一个妇人。
“李家嫂子,我记得你昨天还跟你家男人打架,说家里米缸都见底了。有功夫在我这儿嚼舌根,不如想想明天一家老小吃什么?”
那个李家嫂子,瞬间也涨成了猪肝色。
她以一敌多,舌战群妇,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在她们最疼的伤口上。
几个妇人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之下,干脆撕破了脸。
“死丫头片子!嘴巴这么毒!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
张嫂子说着,就张牙舞爪地要冲上来动手。
姜南曦眼神一凛,握紧了手里的捣衣棍,做好了干一架的准备。
就在这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好热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亦行正从村口的小路上,缓缓走来。
他依旧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脸上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但不知为何,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个妇人,在接触到他眼神的瞬间,竟莫名地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那不是一个普通农户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和一种视万物为蝼蚁的漠然。
仿佛她们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上蹿下跳的虫豸。
赵亦行甚至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张嫂子,到李家嫂子,再到其他几个妇人脸上,一一扫过。
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股肃杀冷凝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缓缓走到姜南曦身边,自然而然地将她护在身后。
然后,他才像是刚缓过气来,对着闻讯赶来的村长王全,虚弱地轻咳了一声。
“村长。”
他的声音不大,平平淡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我伤势未愈,大夫叮嘱过,需得静养。”
“若是家中日日都如此‘热闹’,只怕我这副身子……撑不到京城的大夫过来了。”
京城的大夫!
王全本就是个见风使舵、精于算计的人。
之前赵亦行用朝廷的十五两银子当幌子,他就已经觉得这人来历不简单。
现在又听到了“京城”,他心里更是打起了鼓。
这要是位得罪不起的贵人,在他这临山村出了什么岔子,他这个村长可担待不起!
王全被赵亦行那看似平淡,实则锐利如刀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对着那群妇人厉声呵斥道:
“都愣着干什么!吃饱了撑的是吧!”
“一天到晚不好好过日子,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
“都给我滚回家去!以后谁再敢来这里闹事,别怪我不讲情面!”
妇人们被他这么一吼,又被赵亦行那骇人的气场镇着,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一个个灰溜溜地作鸟兽散。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村长又对着赵亦行和姜南曦连连保证,一定会约束好村民,绝不再让他们来打扰,这才擦着冷汗走了。
院门口,终于恢复了平静。
姜南曦看着身边这个男人。
刚才那一瞬间,他身上迸发出的那种凌厉气场,绝不是装病就能装出来的。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她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深。
但同时,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又悄然涌上心头。
不管他是谁,至少在刚才,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是来为她“撑腰”的。
回到屋里,姜南曦给牧牧的伤口上了药,又哄他睡下。
她走出房间,看到赵亦行正坐在院子里,又恢复了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正低头……编草绳。
姜南曦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今天,谢谢了。”她难得地主动开口。
赵亦行抬起头,冲她虚弱一笑。
“娘子说的哪里话,保护你,是应该的。”
他演得毫无破绽。
姜南曦却不想再跟他绕圈子。
她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问了一句。
“你功夫,好像不错?”
赵亦行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自然。
“哪里,不过是以前在军中,学过几招三脚猫的把式,强身健体罢了。”
“是吗?”姜南曦不置可否。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教教牧牧?”
“我不求他成为什么绝世高手。至少,能让他强身健体,以后再遇到事情,就算打不过,也能跑得快点。”
赵亦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病弱朦胧的桃花眼,在听到姜南曦请求的瞬间,亮了一下。
那光芒,快得像流星,一闪而逝。
他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用一种带着探究和些许委屈的语气,慢悠悠地开口。
“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娘子信得过?”
姜南曦翻了个白眼。
“信不过也得信,总比我这个只会抡棍子的强。”
“再说了,”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你这身子骨,也该多活动活动,省得哪天走着走着人就没了。”
赵亦行:“……”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既然是娘子的吩咐,为夫……自当遵从。”
他把“为夫”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尾音还带着一丝愉悦。
姜南曦懒得理他这点小心思,心里却莫名松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