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匪胆颤了一瞬。
他咽下一口唾沫,绑来的人里可没这号人物,她是怎么跟来的?马匪按下疑惑,抽出砍刀,大叫一声,奋力朝宁泱砍去!
而她则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姐姐!”
眼见马匪的刀距离宁泱越来越近,张平思还以为她是被吓傻,哭得心都碎了。
她和自己一样只是养在深闺的女儿家,纵然英勇一些,但对面可是杀人劫掠的马匪啊!
“别出声!”锦衣贵女捂住张平思的嘴,心提到了嗓子眼:“你家姐姐不是一般人,不要让她分心。”
下一秒,只见宁泱衣袂微动,砍刀在距离她脑袋一寸处截停。
她单手控制住了马匪的手腕,手上一用力,将腕骨生生握断,接着又行云流水地夺过了砍刀。
她右手一横,猛地挥出,刀刃划开了颈部皮肉的血管。
宁泱凝眸,抬脚狠狠踹去!
马匪轰然倒地,瞳孔慢慢散去,再无声息。
张平思和锦衣姑娘也顾不上腿麻,赶紧互相扶起,朝宁泱跑去,眼里不掺一点杂质,全是崇拜!
她扔了砍刀,给了她们一人一个三角镖:“去救人。”
二人没有一句废话就去救那十个平民姑娘。
宁泱的脸色并不好。
她看着方才魏氓带人去打猎的方向,算时间也快回来了,那是五个烧杀抢掠的马匪。
她身上本就有伤,若单打独斗也有胜算,可还要护着十二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
“我......我叫陆执缨。”
一个眼角有泪痣,大概十六七的女孩捂着疼痛的手臂走来,身后跟着的九个女孩瞧着比她小点。
她小心看向宁泱,言语极其诚恳:“救命之恩大过天,今生报不完的,来世我们就变一群老黄牛,为姑娘日日犁地!”
宁泱被逗笑了:“不至于。这样,你带我家妹妹和那位锦衣姑娘往林子深处跑。这里离京不远,好好藏一晚,等天亮了,帮我送她去朱雀巷往南的第三户人家。”
陆执缨犹豫了一下:“可这帮马匪不止三人,等那几个回来,姑娘打算以一敌四吗?”
不等宁泱说话,陆执缨便又道——
“我们是盛京外关南村人,从小无父无母,被养母收养长大,这九个是我的师妹。”
“我们都会一些拳脚功夫,虽只是皮毛,但愿意殊死一搏,挣条活路。”她目光坚韧,字字铿锵。
被她护在身后的九个姑娘也是重重点头,齐声道:“我们听话,脑子不笨,手脚还勤快,一定可以帮上忙!”
张平思跑过来,娇嫩的脸庞布满泪痕,还有几道浅浅的伤痕。
她拉住宁泱的手,坚定道:“我不逃。咱们是一块儿出门的,要回一起回。要死......我也给你垫背!”
宁泱失笑,给她擦了擦眼泪:“尽说傻话。”
那位锦衣姑娘也走了来,她满身满脸的泥泞灰尘,但依旧遮不住她珠玉圆润的脸蛋。
她抿唇沉思了一阵,说道:“我不会武,也不敢与马匪搏命,但我可以把自己藏好,你们行动时不用顾及我。今日,若能成功逃走,我愿给诸位每人百两白银,做为回报。”
宁泱怔了一下,她环视着身边姑娘们,眼中有胆怯,有不安,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决心和信任。
透过她们,她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在北桑王军的时候。
战场上,狼烟不绝,黄沙漫天,尸横遍野,战鼓声穿透迷雾,敌人如狼似虎地要拿他们的头颅回营邀功。
将士们杀了三天三夜,双眼杀得血红,却依旧横剑怒吼——兄弟们!副帅说了,她一定会带我们回家!杀出去!
寒日风冷,头顶一直晦暗的月光忽然大亮。
宁泱点头,笑着道:“好,那就一起活下去。”
——
此时,肃国公府因为张平思被掳走而上下乱作一团。
一向稳重的三夫人正在寿安院里暴跳如雷。
张平悠和张平慈跪在地上,庄氏也被老太君深夜唤来,听到宁泱失踪,生死不明后已晕了一次,现下方醒。
“你说什么?!你说平思本来距离马匪很远,是宁泱为了脱身将她推给马匪的!”
三夫人气得头都发晕,指着庄氏就骂:“你教出的好女儿!我家平思对她一颗真心,怕她在江水院挨饿受冻,还省下自己的饭食和衣裳给她!她却是个丧良心的恶魔,竟故意害她落入匪徒之手!”
“不可能!”
一向温婉平和著称的庄氏猛地站起。
她赤红着双目,一字一顿:“我的女儿,绝不会做这等事!你休要辱她!”
“怎么不可能?”
四夫人赶紧添油加醋:“若是平悠一人之言也就罢了,难道平慈还能说撒谎不成?我看呐,什么失踪,那死丫头是知道自己犯下滔天罪孽,趁乱跑了!”
“你还敢辱她!我杀了你!”
庄氏疯了一样冲过去,掐住四夫人的脖子,二人扭斗在一起,撞倒一片桌椅板凳。
“够了!”
老太君怒砸了一个茶盏,稳下了局面。
她只觉心力交瘁:“来人,将庄氏押入地牢,在平思和宁泱找回来之前,不许放出。”
“秦氏、魏氏。”她看向三夫人和四夫人,眼底满是失望:“家逢大难,不说想法子解决,只知内斗乱咬!给我滚回去思过!”
老太君又扫了一眼低头抽泣的两个孙女,觉得张家后代真是完了,她摆摆手,无力道:“出去,都滚出去。”
众人走后,老太君把自己的手令交给陈嬷嬷。
“去长公主府找二爷和殿下吧,请他们帮忙,既要救回平思,也要找回宁泱。两个孩子,我都要!”
“是。”
遇水已从相熟的侍女那里得了消息,她一路阴沉着脸,脚下走得飞快,冲进了江水院。
云山马匪是吧?
天下匪窝,哪个比得过她们伏虎山寨,要不是当年被副帅一窝端了,小小云山寨连存活下去都没门!
张家还国公世家呢,半天了都没找人去救,只知吵架!
无妨,她的副帅,她自己救!
张恕正坐在石桌上,快亥时了,宁泱人呢?
灯会到现在还不散?
下一秒,就见遇水冲进屋里,拿着那把被布条裹着的长刀。
“啊!”
张恕大喊一声,遇水停下回头,脸色很不好。张恕心一沉,宁泱出事了?
他一通胡乱比画。
遇水看不懂,但她猜张恕是在问宁泱:“马匪藏在鳌山入京,搅乱了灯会,劫持了平思姑娘,我家姑娘也失踪了,我要去救人。你在家待好生着,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困了就睡。”
说完,遇水又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张恕立在原地,双拳紧握,一双眼眸被阴鸷和戾气全部覆盖。
他毫不犹豫地吹了一声哨。
“大人。”
一个影卫从被宁泱和遇水留下的唯一一棵大榕树上跳下。
张恕的目光狠得几乎要杀人。
他冷声道:“让张愈去调五军营、五城兵马司、京畿虎卫队,马匪的手不会逗留城内,必然出了城。”
“他们自云州而来,一路奔波,此时定会放松歇息。往云州最近的野路是羊肠道,途经一座无名山,那里全是桦树林,最适合隐藏踪迹。”
“传我令,不惜一切代价,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