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室内，一片昏暗。
只有手机明亮的光刺着孟瑜的眼睛。
她的大脑，短暂地恢复清醒。
谁懂凌晨五点接到甲方爸爸的电话是什么感受。
孟瑜在工作的时候，都没有凌晨五点接到过上司的电话。
傅青绍肯定不会轻易给自己打视频电话，应该是有什么事，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接通了。
手机里面的画面骤然明亮，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眸光半垂，他的手机放得角度低，镜头的角度刁钻地映刻着此刻男人俊朗分明的脸。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那端是一片掩映在夜色中的昏暗，女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明亮，影影绰绰，只有她模糊的脸，男人声音沙哑，“你在睡吗？”
孟瑜：“....”当然！
“嗯。”女人的嗓音里面带着一丢丢的抱怨，任谁在凌晨五点被叫醒，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傅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嗯？”他淡声道，“没事。”
孟瑜，“……”
没事给她打什么视频通话？
她咬着唇，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这个点儿，孟瑜有点梦回高考那年，她也只有在那年的时候，凌晨五点起来上早读。
“傅先生，你知不知道现在我这里是几点啊。”
“几点。”
孟瑜咬着牙，“凌晨五点。”
“这么早。”男人伸手压了一下眉心，眼底的倦意很重，黑而长的睫毛盖住眼底，他的嗓音很哑，顺着她的话认真的询问着。另一只手有些无力垂下，手机被搁在了沙发上，镜头只有他侧身的轮廓，连脸都看不到了。
隐约可见，他解开了三颗衬衣的扣子，呼吸起伏时的胸膛。
但是孟瑜却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一样...
“傅先生。”孟瑜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嗯，我怎么看不到你。”
听着他的嗓音，孟瑜下意识的坐直身体，调整镜头角度，她也有些没睡醒后的迷迷糊糊，“我忘记开灯了。”
床头的灯打开。
孟瑜有些不适应骤然的明亮。
她看向手机镜头，揉了揉眼睛，嗓音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软意，“傅先生，你调整一下镜头角度就能看到我了。”
下一秒。
那端镜头晃了一下，极其刁钻的角度怼在男人的脸上，他似乎是不舒服，头脑昏胀着，倚靠在沙发背上，仰起脖颈，喉结凸起锋锐。手机镜头偏低，从下往上的镜头角度，这个角度，这张脸轮廓依旧硬朗流畅，极具视觉冲击力。
孟瑜也察觉到，他今晚的异样举动...
他好像是，喝醉了？
镜头里面，可见男人的脸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微微上脸，说话嗓音沙哑，眉眼间都是浓重倦意。
孟瑜的心也放下了，原来是喝醉了，难怪会给自己打视频电话，这是他们第一次打视频电话，毫无缘由...
“傅先生，你要是不舒服就去休息吧。”孟瑜眯着眼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十五分，她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我不想睡，你很困吗？”
这话说得...孟瑜都没法回了。
她，当然！困！
“你不喜欢我送你的东西吗？”傅青绍眯了眯眼睛，黑眸光影迷离，看着手机镜头里面，那端一室明亮，她穿了一件浅粉色的睡裙，领口松散，露出漂亮的锁骨，整个人头发乱糟糟的，脸颊也泛着红，倒显得格外可爱。
他的呼吸，有些沉，“为什么不戴？”
孟瑜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是那枚腕表吗？“我...我在睡觉啊...”
她是第一次见傅青绍喝醉的样子。
跟平时那副冷漠严苛的样子不同，他说话的语调低缓。
回复也不会是淡淡的一声‘嗯’。
好像是一个喝醉酒的活人一样。
而且还有一点点...
无理取闹....
天哪，孟瑜也吓了一跳，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可以用无理取闹这个词来形容傅青绍？
霎时，彼此都沉默着。
孟瑜其实想结束这一通视频，但是傅青绍的眼底，漆黑深沉，就这么透过屏幕跟她对视着。
两人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彼此都看向彼此。
一瞬间，她的心脏微微悬，也颤抖了一下。
仿佛时光在此刻短暂的暂停了。
他带着醉意，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内传过来，而孟瑜屏住了呼吸，极轻。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先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静。
孟瑜满脑子问号，她应该说什么。
她还能说什么？
莫名其妙凌晨五点的电话。
“哦，你要不要看我养的兰花。”孟瑜说着下了床，踩着拖鞋一路走到另一边背光的小阳台，打开灯，这里，放着两株兰花，都是傅家老太太送来的。
孟瑜反转了镜头，“你看，这是奶奶送的兰花。”
只不过花期过了。
傅青绍并不想看兰花，“我看不到你了。”
孟瑜攥了攥手指。
天哪，她替他微微尴尬了一下。
真不知道如果他明天醒酒之后回想起今晚的事情，今晚他说的话，会不会别扭。
孟瑜也喝醉过，她有一次喝多了，抱着米米在客厅里面转圈，一边转圈一边唱歌，吓得米米钻到床底，第二天她还是从监控回放里面看到这一幕实在是哭笑不得。
幸好身边没有旁人。
所以孟瑜非常理解此刻傅青绍的异常举动。
反转了镜头，她很刻意地让他看看她身后一片暗色的天边，无声的控诉他凌晨五点的视频电话是多么可恶的事情，但是孟瑜也知道，傅青绍今晚上，也是事出有因。
她理解一个喝醉酒的人无意识的行为。
并且，她会保密的！
孟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傅青绍开视频，他不说话，孟瑜也不说话，他问什么，孟瑜就回什么，慢慢地。
她找了个支架，手机放在桌面上。
因为她只要打瞌睡了，手机移动了一下，镜头晃着，他沙哑的语调就会传来，“我看不到你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孟瑜坐在沙发上都打了好几个瞌睡。
忽然发现，傅青绍依旧这么注视着自己。
她端坐好身体。
“傅先生，你不困吗？”
“我不困。”男人皱着眉，他只是有些头疼。“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去睡。”
孟瑜如临大赦。
忽然听到，手机那端，传来一道温柔的女性嗓音。
“傅总，你要不要回卧室休息。”
她愣了一下，这个时候，手机低电量提示，提醒她开启低电量模式，孟瑜的手指下意识的点了一下，没想到，也挂断了这通视频。
整整20分钟。
Anne端着醒酒汤从厨房走来。
傅青绍拧着眉心，“你怎么还在。”
Anne听出他语调中的冷意，“傅总，我一直在厨房准备醒酒汤，刚刚准备好。”她将醒酒汤放在茶几上，其实从傅青绍跟那位传闻中的傅太太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她知道今晚上傅青绍喝多了，卡尔家族是靠着红酒发家，红酒晚宴自筹备起就备受瞩目。
“傅总...”Anne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坐在沙发上醉酒的男人，黑色的衬衫解开三颗衣扣，跟平时清冷禁欲的样子完全不同，此刻的他，成熟男人的性感，空气中弥散的酒精味，极具性张力的面孔，女秘书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傅总，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卧室吧...”
手指轻轻地搭在男人的手臂上。
Anne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酒气，她心跳如鼓，看着他此刻的神态，确定他是喝醉了。
下一秒，男人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冷厉，厌弃地抽出手指。
Anne一惊，浑身发凉。
-
孟瑜一上午工作有些心不在焉。
她站在打印机前，打印机卡了纸，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有同事经过，提醒着她。
孟瑜回过神。
整理好资料，放在文件夹中，递给了纪苒，“纪苒姐，你帮我把这个送到沈总办公室，这两份是需要他签字报批。”
“我去！”
董雪起身，飞快的从孟瑜手中拿过文件，生怕孟瑜反悔似的，快速的打开抽屉拿出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端正起仪态，朝着沈琎办公室走去。
纪苒看着董雪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瞥了一下唇角，“沈总一周就来青研一两次，咱们公司多少女同事，都绞尽脑汁去沈总办公室露个脸，送个文件，你倒还躲着。”
“就送给文件而已，谁都可以。”
纪苒的眼睛很尖，不经意的询问，“你以前认识沈总？”
孟瑜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她注视着电脑屏幕，但是她不擅长说谎，只是轻叹息了一声，“纪苒姐，我下午请你喝咖啡。”
“行吧，那我就喝你这一杯咖啡。”纪苒看出来她不想说，但是也暴露了很明显的回答，那就是孟瑜跟这位空降的沈总，以前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的关系。
她端着咖啡杯，单手搭在孟瑜纤细的肩膀上，低下头，声音不大，只有两人能听到，“前男友？”
纪苒只是猜测。
但是看孟瑜这个表情，瞬间明白了。
“那只喝咖啡没有用，你得请我吃饭，地点我定。”
“行。”
“好了，不就是个前男友空降成了公司的BOSS吗，你今天一上午，都发呆好几次了。”纪苒也不想继续逗她了，在青研工作这几年，她时常摆烂，也是青研的老员工，好几次没完成的工作交给孟瑜去收尾，最后都完成得漂漂亮亮，她资历老，万彤都不会说她什么。孟瑜工作认真，知世故却不世故，她很乐意跟这种简单的人相处。
“我不是因为他的事情。”孟瑜也知道自己今天工作状态不佳，她归根于今早凌晨五点的视频通话。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微信消息。
纪苒低头看了一眼，略带疑惑，“甲方？”
孟瑜捂住手机站起身，说了一句我去一趟洗手间就离开了。
傅青绍：“方便接个电话吗？”
随着孟瑜发来‘可以’两个字，傅青绍拨通了她的号码。
“抱歉，我昨晚上喝多了，没想到给你打了视频电话，我应该，没打扰你吧。”
“嗯...我知道，我知道你喝多了，你放心，我明白的，不会误会，我会保守秘密的。”
“误会什么？保守什么秘密？”男人的语调压下，仿佛就贴在孟瑜的耳廓。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你说你想看看我。”这完全不符合他人设的行为醉酒后沟通困难。
“……”
果然，在孟瑜的话语落下之后，听到那端短暂的沉默，她也有些自闭了，实话实说果然会让人尴尬。
傅青绍应该不记得醉酒后的事情了...
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嗓音沉稳应答，“我们异国而住，我想看看自己的妻子，也不算什么误会。”
甲方的面子，谁敢不给。
孟瑜，“我明白的。”
“凌晨给你打电话，打扰你休息了，如果以后出现这样的情况，你可以拒绝接通。”
“我知道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工作了...”
忽然，有人喊着她，“孟瑜，市场部送来的文件是你整理打印的？”
“是我。”孟瑜握着手机转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同事。
“沈总说，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的，马上。”孟瑜挂断了跟傅青绍的电话。
来到沈琎办公室。
孟瑜提交的上季度数据存在一定的差异，沈琎让她重新整理，下午五点之前送过来。
“好的沈总，我这就去核对。”
孟瑜转身离开的时候，沈琎攥紧了拳头，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却看见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刺红了眼睛，所有的话，都哽咽在喉咙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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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
上午10点，高层会议记录。
会议室里面的人明显能感觉到，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今日心情不佳。
尽管傅青绍依旧是这副面无表情疏离冷淡的神情，那一双眼底，平静地泛不起一丝波澜，但是依旧能察觉出那一丝丝不悦。
十点半，会议结束。
傅青绍离开后，会议室内强大气场的余威依旧存留，但是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Anne，傅总今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是啊，你没看他那个脸色，沉下来的样子我简直不敢多说话。”
“谁惹到他了？明明YM收购案一切完美进行中。”
Anne也不知道，而且她今天，一直紧张着，她甚至不知道昨晚上自己鬼迷心窍的举动，傅总会不会察觉。
他实在是太警惕，即使是在醉酒时，也难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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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Anne端着一杯咖啡，走入总裁办公室。
意式高级而冷冽的装修风格，傅青绍一身黑色西装，英挺矜贵，他双手交叠轻轻搭在桌面，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
上面是三分钟之前，安琛发过来关于沈琎相关资料。
男人眸光幽深。
Anne放下咖啡后，离开。
今天一切的工作都如常，走出办公室，就在她松懈一口气的时候，总裁办的私人特助Karen走过来，“Anne，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傅总说这是他第一次警告你，希望，不会有下一次。”
Anne面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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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面，傅青绍的手机再次的响起来。
安琛犹豫着开口，“沈琎好像，跟乔翡小姐...关系寻常。”
他只能这么形容，乔翡小姐多次约沈琎用餐，音乐会，话剧，但是两人好像目前并不算男女朋友关系。
傅青绍皱着眉，嗓音依旧波澜不惊，“你发来的资料上，只有沈琎个人工作履历，我要的是他的求职简历吗？”
安琛头皮一麻，补充，“其中还包括他的家庭组成。”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他跟孟瑜的……”男人薄唇抿着，“恋爱过程。”
安琛迎难而上，只能点头应下。
可是这属于个人隐私...除非当事人，否则很难调查其完整的过程。
傅总怎么回事，竟然要太太跟前男友的恋爱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