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姐,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医院办公诊室内,主任助手正在跟面前的女人沟通,女人很漂亮,身上带着仙气似的,说话也温温软软,但是此刻医助看了一眼女人的身后,空荡荡的。
孟瑜轻声说,“我朋友,等会就到。”
说是朋友,其实是孟瑜在平台下单的陪诊。
她了解过自己的情况,原本起初是眼睛里面进了异物,她揉了揉,以为没事了,但是没几天之后开始发红,发炎,甚至有感染的倾向。
她是准备让自己的闺蜜来,但是温嘉嘉最近宠物医院工作忙,联合周边社区公益嘎蛋,还有几十只流浪小猫咪等着排队呢,每天都忙到很晚。
孟瑜这边手术也定在今天,就没给温嘉嘉打电话,自己找了一个陪诊。
她又约了一位看护阿姨。
上午的手术进行的很顺且成功,一个半小时后,孟瑜就被陪诊推到病房输液,半个小时后,陪诊就走了。
女人靠在床头,眼睛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麻药劲过了之后,开始细细密密像是小针扎一样的刺痛,她的唇微微泛白,只是一直忍着。
毕竟这手术才刚刚结束,只能在疼痛可忍受的范围之内,现在就吃止痛药,有些小题大做了。
医生说,一周后拆纱布,视线会在一个月之内慢慢恢复,要是恢复好的话,20来天就会看的清楚。
这一晚上,孟瑜躺在病床上,她也没有怎么喝水。
白天还好,晚上有些麻烦看护,看护,是照顾整个病房的。
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视野,不是黑的,是一片虚无的颜色。
失明的感觉很糟糕,无数的声音被放大,不安焦虑盘踞。
孟瑜艰难的熬过了一夜,她工作的时候很想休息,但是此刻躺在床上,又觉得格外难受。
在医院躺了三天后,孟瑜的眼睛终于不是很疼了,她接到了孟家的电话。
母亲徐亚芩跟她不冷不淡的聊了几句,还有一周是中秋节,问孟瑜什么时候回来。
孟瑜忽然想起,此刻的自己,在医院里面,躺在病床上,空气都是寂寞清凉的,她嗅着浓郁的消毒水味,看着眼前昏暗的旋涡。
女人伸手,纤细冷白的手指摸了一下眼前的纱布。
一时间,忘记回复电话里面的话。
徐亚芩只当她不想回家,毕竟这个女儿虽然是亲生的,但是才找回来没两三年,跟家里人都不亲。
“中秋,你不回来...”徐亚芩忽然想起来,或许孟瑜想去找她的养父母一起过中秋节,毕竟孟瑜跟养父母亲。顿时脸色也不是很好,冷哼了一声,换了一个话题,“我听说傅三公子回国了,你跟他相处的怎么样?你们都结婚一年多了,你也该考虑怀个宝宝...”
徐亚芩称呼女婿为傅三公子。
语气中疏离又尊敬,毕竟那可是江城傅家。
谁嫁给傅家,都是高攀了。
只不过没想到,傅家三公子,真的选择了孟瑜做联姻妻子。
如果能怀上傅家的宝宝,对于孟家,自然是大有益处。
提起这位女婿,徐亚芩笑着叮嘱,“中秋不回来也行,你跟傅三公子好好相处,去傅家过中秋也很好。”
孟瑜很想说,自己现在在医院里。
只有她一个人。
她正准备说的时候,手机那端传来一道年轻女人轻柔的嗓音,“妈,妹妹又不回来吗?”
接着,徐亚芩那边就挂断了通话。
孟瑜听着那一个‘又’字。
手掌心慢慢的紧握,攥住。
透粉色指甲嵌入肉里。
三年前,她大学刚刚毕业,忽然被告知,她是孟家的真千金,不是什么小镇姑娘。
可是她去了孟家之后,很是陌生,孟家已经有一个女儿叫孟欢,明明是假千金,但是孟瑜去了孟家之后,只能当妹妹。
没有所谓的真千金回来,假千金灰溜溜走了的小说故事,也没有真千金回来享受荣华富贵,父母痛哭的戏码,而是...
血缘很重要,但是时光相处,温柔陪伴的记忆更重要。
孟瑜可以理解孟晋川跟徐亚芩更喜欢孟欢,毕竟那是亲手养大的。
就比如她也觉得养父养母更亲切...
没有时光的填充,血缘只是单薄的两个字。
孟瑜甚至,偷偷听到过徐亚芩低声跟孟晋川说自己,身上有穷酸味,不如欢欢懂事。
孟瑜想,幸好自己刚刚没有说自己在医院里面,刚刚做了眼部手术。
因为说了,也只是自己难堪。
至于傅三公子,孟瑜轻叹一声,她这位联姻丈夫,前脚领证,后脚他去往欧洲已经有两年时间,她跟他说话,不超过十句。
微信上,只有两人刚刚添加的时候打招呼的信息。
对于傅三公子的印象,一个长相完美但是性格冷冰冰不易相处的联姻对象。
孟瑜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应该过了这个中秋节就走,这么想着,孟瑜心中也坦然,如果他需要自己帮忙应付傅家的长辈,肯定会提前通知自己的。
这是婚前协议里面,都说好了。
婚姻,是他们两个人的工作,没有感情。
*
术后第四日的清晨,孟瑜下床活动着,躺在床上躺的实在是难受,浑身僵硬极了。
眼科住院部,都会有配备导盲杖,孟瑜借了一把,慢悠悠的在走廊上散步。
盲杖在地上试探着,不小心打到什么,孟瑜会轻声的说抱歉。
眼科住院部,双眼失明,手术的人病患很多,都见怪不怪了。
甚至也会有好心人帮她引一下方向。
孟瑜活动着肩颈,感觉到脸颊迎来一阵风,她好像是走到了窗前,她嗅着外面的风,自由的,冲淡了消毒水味,十月份的风,吹着她脸颊,清爽微拂。
*
电梯的门打开,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出来,身形高挺,容貌气度皆是不凡,骨相极其英俊,说一句造物主的恩赐也不为过。
一双深邃黑郁的眼睛没有波澜,静敛深沉。
身后跟了助理模样的人。
“傅总,金老先生就在7号VIP病房。”
男人点着头,往前走着,忽然皮鞋上被盲杖扫过,他看了一眼身边慢慢往前走的女人,穿着病号服,宽宽松松,黑色丝绸般的长发随意的扎了一下,略有一点微乱,病态苍白的脸,平添柔弱破碎的感觉。
眼前蒙着厚厚的纱布,遮住大半张脸。
男人没说话,侧开身。
孟瑜也知道自己的盲杖不小心打到了人,急忙温声说着,“抱歉。”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往前试探着,她还是无法适应眼前的黑暗,盲杖扫的范围有些大,于是她又说了一句,“真的抱歉。”
男人点了头,“没事。”
他声音低缓,说完就径直往前走。
安助理却多看了一眼这个蒙着纱布的女人,觉得几分眼熟。紧紧跟着男人身后,去了金老的病房,金老白内障,最近刚刚在这里做了手术,傅青绍大学时候的老师,金融系的老教授。
傅青绍看完金老之后,从病房离开。
安助理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傅总...刚刚那个女人...好像是太太。”
傅青绍往前走的步伐一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