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一个送死的!”一名杀红了眼的山贼见状,挥刀便向他砍来。
蓑衣人身形不动,直到刀锋临近,才猛地侧身避过,同时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凄厉惨叫,那山贼的刀应声落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蓑衣人左手寒光一闪,一柄短刃已没入对方心口,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更多敌人,另一名山贼趁机从侧面偷袭,刀锋直劈向其头颅。
蓑衣人反应极快,矮身躲过这致命一击,但那凌厉的刀锋却“唰”地一下,将他头上的斗笠挑飞了出去。
斗笠在空中翻滚着落下,露出了来人的真容。
黑发被雨水濡湿,几缕贴在额角,更衬得他面容冷峻,线条硬朗。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此刻正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凛冽的杀意。
“是……谢将军?!”
有龙骧卫认出了他,失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谢灼对周围的惊呼充耳不闻。
斗笠被挑飞的瞬间,他眼神都未曾偏移一分,仿佛早已料到或者根本不在意。
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清除眼前的威胁之上。
只见他反手抽出佩剑,剑光如匹练般挥出。
剑光所至,必有山贼倒地。
他的招式没有任何花哨,全是军中最直接、最有效的杀人技,狠、准、快。
龙骧卫的头领虽然也武艺高强,但现在看着谢灼的杀戮表演,只感觉他两不是一个层级。
他如同虎入羊群,几乎是碾压般地将凌薇周围残余的山贼迅速清剿干净。
不过须臾,还能站着的敌人已寥寥无几,皆被他和龙骧卫联手制服。
战斗暂歇。
谢灼还剑入鞘,发出“铮”的一声轻响。
他这才转过身,浑身散发着未散的杀气,目光穿透惊疑的人群,直直地落在凌薇身上。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复杂得令人难以读懂,有未熄的怒火,有难以言喻的急切,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卫兵们依旧紧张地握着兵器,不知这位本该远在京城的将军为何突然出现,又意欲何为。
首领上前一步,谨慎开口:“谢将军……”
然而,谢灼仿佛没听见,他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凌薇。
护卫们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想阻拦。
“退下。”凌薇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看着走向自己的谢灼,“无事。”
护卫们只得依令让开一条路,但仍全身戒备。
谢灼走到凌薇面前,停下脚步。
两人对视了一秒,他眼底情绪翻涌,下一瞬,竟猛地弯腰,一把将凌薇扛上了肩头。
“大人!”
“谢将军!您做什么?!”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和惊呼声中,谢灼对一切置若罔闻,扛着凌薇,大步流星地直奔二楼客房,“砰”地一声踹开房门,进去后反脚将门重重关上。
楼下,只留下一地狼藉、面面相觑的龙翎卫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哦,还有一人。
此时,另一名随行者抬手取下斗笠,露出面容——竟是墨风。
小遥一眼认出这个熟人,立刻急切地冲到他面前,连声问道:“墨风!你家将军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墨风面无表情:“……”
问得好,他也想知道。
他家公子从两年前起,就不太对劲了。
说起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年事败,虽说谢老国公嘴上说着“成王败寇、认栽就是”,可一回到祖宗祠堂,关起门来,却是动了真怒,几乎将公子往死里抽。
公子竟也闷声不吭,全受了。
那时,谢老国公打得自己老泪纵横,痛心疾首:“从小我就教你,万事以家族为重,绝不可被外人惑了心志……可你瞧瞧!
你连个小女娃都不如!人家都深知千秋万代、权利不死……”
当时谁劝都没用。
公子的父母也跪在祠堂,谢大爷刚想说一句,谢老国公也一鞭子抽了过去。
“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这孩子脑子就随你!”
早前因为一个小妾和家里闹翻天、早就被放弃的谢大爷:“……”
得,就是不好的就往他身上推呗。
但好歹谢灼是他的独子,他硬着头皮劝了几句,被抽的嗷嗷叫,最后没撑住被抬走了。
留下一个谢夫人:“……”
没用的男人!
可她无论如何都要护在谢灼身前。
谢老国公举着鞭子,手抖了又抖——怎么办,这也是别人家的闺女,总不能真打。
最终,老国公只能将谢灼锁进祠堂,严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公子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当夜,他便发起了高烧。
墨风偷偷送药进去时,发现无论多难都从未哭过的公子,正蜷在角落,浑身滚烫。
眼角依稀还有泪痕。
“薇薇……”他听见公子喃喃低语。
原本是要关很多天的,但第二天,谢老国公出门了一趟。
回来之后,竟下令解了公子的禁闭。
他自己默默在谢灼床边坐了许久。
待谢灼醒来,只见祖父苍老的身影坐在榻边,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终归……你是我谢家未来的希望啊。”
至此,谢老国公不再追究此事,但谢灼却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
变得沉默寡言,每日不是上朝就是往死里操练自己,仿佛不知疲倦。
墨风本已渐渐习惯了公子这般模样,直到一个多月前,公子下朝归来,脸色就沉得吓人,周身都笼着一层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独自在院中站了许久,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如今谢灼也到了二十二岁,当年恰逢谢家权柄下落,这两年明里暗里意图结亲的人少了许多,都怕被女帝秋后算账。
可两年过去,谢灼的官职不降反升,明眼人渐渐从中嗅出不一样的意味,示好联姻的人便又多了起来。
其中,永嘉郡主待他最为执着。
而谢灼,并未拒绝。
虽然两家还未正式定亲,墨风却以为,公子大约就要依着老国公的安排,娶妻生子,安稳此生。
可有一天,公子下朝后又被传入宫中。
回来之后,他就独自坐在院中石凳上,良久,忽然问道:
“我看起来……就那么好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旁的墨风:“......”
好在谢灼也不是真的要一个答案。
当晚,谢灼一个人提了一壶酒,喝得大醉。
他起初冷笑着喃喃:“走了好……省得整天在我眼前晃。”
可饮至最后,他合上双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若是她想……”
“再让她一次,又何妨。”
第二日酒醒,谢灼对前夜只字不提。
只不过,他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有的时候还捧着一本边关的风土志看,像是等待着什么。
可惜,啥也没等到。
公子的脸一天比一天黑,一天比一天咬牙切齿。
直到某次与同僚聚饮,席间有人不知他与凌薇过往,大肆谈论起凌薇即将赴边之事,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有人对那位凌大人,怨气大的很......”
“想要在边关大展鸿图……难咯!”
然后呯的一声,谢灼手中的酒杯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