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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6章 唯有他,能称镇国将军

    沈清颜实在不明白陛下意图何为。

    王爷十二年前那种境地都没有异心,如今怎么可能图谋不轨。

    陛下将王爷捧至高位,多少人盯着他。

    起码她老远就看到穆祁安那个混账气得脸色都变了。

    估计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吧。

    更不要说其他皇子,异性王爷,还有列国使臣!

    先进来的是永宁公主,她径直走向席位坐下。

    沈清颜有些心虚。

    对不起姑母,今天她眼中只能看到一人。

    银黑色鱼鳞甲胄厚重,他自殿门踏入,阔步走来。

    每一步带着沉闷的声响。

    稳若山河。

    沈清颜感觉她的心尖都在随着他的步伐跳动,沉着有力。

    他今日头发高束,披鹤氅裘。

    走动间大氅掀起,自肩甲墨色狐狸毛间露出包裹得结实有力的臂膀。

    隔着衣料都能察觉到蓬勃的力量感。

    许是今日寿宴,他换了半截银黑色的面具,只遮住了高挺的鼻梁和温润的嘴唇。

    陈嬷嬷感叹道,“这还真是难得一见。”

    沈清颜歪头,不解地望着她。

    “王爷这装束是镇国将军的官服。五年前公主回京,嬷嬷在城门口见过一回。”

    玄甲卫,应该就是由此得名。

    他身后站着墨黪和洵墨,同样是一身军甲。

    沈清颜了然,没由来地觉得斜对方坐着的西羌和漠北使臣气势弱了大半。

    她眸光微亮,有一瞬间对上他侧望过来的眼神。

    清浓瞳孔骤缩,慌乱地低下头,藏住眼中的欢喜。

    这种欢喜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穆承策也发现了她偷偷瞧过来的眸子,刚才的阴霾散尽,心情畅快。

    只是眼神对视,小姑娘就红了耳根子。

    沈清颜靠着陈嬷嬷,羞怯地说,“嬷嬷,我总算知道少点什么了。”

    刚才漠北,西羌,南疆使臣陆续进殿,其中不乏武将。

    皇城由金吾卫巡守,皇宫内由御林军殿前卫当值,满上京城武官众多。

    明明这么多人习武,却无一人有他的分量。

    是来自征战沙场的力量感。

    他宽厚的胸膛,健硕的臂膀,但同时配上精窄的腰腹,高于八尺的身高。

    沈清颜脑中只有一个词。

    鹤骨松姿。

    陈嬷嬷一边给她布菜,一边问,“嗯?小姐觉得是什么?”

    清浓软糯糯的开口,“是其他人没有的安全感。”

    金吾卫多是世家子弟,说不上是酒囊饭袋,但缺少了久经沙场的将气。

    御林军久守皇城,受宫规限制颇多,也显局促。

    而敌国武将虽比金吾卫高大魁梧,但隔了家国河山,说不上有感触。

    唯有他,能称镇国将军!

    一阵冷风吹起,发丝轻扬,露出银冠下妃红的发带。

    沈清颜攥着衣角的指尖瑟缩了一下。

    她摩挲着荷包上的海棠纹。

    甜入心扉。

    殿中乐鼓皆停,舞姬纷纷退下。

    他一步步走向殿中,殿前太监盛怀高喊,“镇国将军献燕云十六州舆图一份!”

    “千里江山图一幅!”

    “列国降将印信一百一十八份!”

    “郾城万人贺寿书一册!”

    话音刚落,穆承策立足台前,单膝跪下,“臣穆承策,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他行的是军礼。

    殿内鸦雀无声。

    建宁帝笑得开怀,“皇弟请起!来人,赐座!”

    “盛怀,呈上来!”

    盛公公点头,将托盘接过,小心地将寿礼呈上。

    寿宴至此,无数珍宝如过眼云烟,还是头一次见建宁帝开怀大笑。

    氛围一下轻松了。

    清颜觉得王爷简直坏透了,对面坐着人家战败国,他就这么赤裸裸地送上降将印信。

    不过坏人又怎样?

    如果想做好人,就要接受所有的嘲讽,诋毁的讳言磅语,这样才算是好人。

    乱世权臣,又有谁能称一句好人?

    列国之内的战将,何人不曾败在他手下。

    这会儿若是使臣再提和亲,便生生落了下乘。

    虽然事实本也就如此。

    只见他阔步走向长公主身侧的席位坐下。

    建宁帝抚摸着舆图,十年了,大宁总算快完整了。

    这混小子,口是心非。

    建宁帝大手一挥,“好啊!好!”

    他单手撑着膝盖,沉声问,“怎么都安静了?”

    “接着奏乐!”

    “接着舞!”

    丝竹声乐响起,似乎刚才无事发生。

    一直未曾开口的西羌太子姜珩,“我西羌男儿素来崇拜强者,本太子也曾有幸见过承安王一面,便借此薄酒敬您一杯。”

    说完便起身举杯。

    穆承策并未起身,举杯示意却并未入口。

    当真是极不给面子。

    姜雪吟从未受过这种屈辱,刚想发声就被皇兄按下。

    酒过三巡,漠北太子早已按捺不住。

    这窝囊饭,一口都吃不下。

    宇文宸黑沉着脸,“大宁陛下!寿宴已过,我漠北也已归还燕云各州,并且奉上四座城池求和,何时才能签订合约?”

    宇文宸曾被穆承策俘虏,如今又要亲自送求和书,这京城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清颜手中一顿,话本子说形容得不错,漠北太子性情暴虐恣睢。

    与大宁承安王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居然有人用他和王爷相提并论,简直辱了王爷名声。

    陛下并未开口,似有醉意,有意无意地轻扣着桌面,微眯着眼听乐曲。

    奏乐皆不敢停。

    顾太傅起身,拂袖道,“本朝重礼,从未有过宴席未终又谈国事之先例,漠北太子莫不是并非诚心和谈?”

    他是本次宴会的监礼官,又是三朝老臣,说话自有分量。

    且今日还是寿宴。

    宇文宸站起身,酒杯砰的一声砸在桌上,“本殿何时与你说话?”

    建宁帝似酒醒,幽幽开口,“太傅乃朕老师,本朝律令皆由他主理,如何能不懂?太子,莫急躁!”

    宇文宸坐在位上,猛地一拍桌子。

    他越过顾太傅,对上对面位子上承安王似寒冰的眸子。

    那被俘的阴影涌上心头,他生生忍了这口气。

    代战乃漠北第一勇士,如今接连输在此人手上。

    承安王将是漠北进军中原最大的阻碍。

    沈清颜看到了坐在宇文宸身后的宇文拓。

    有这样的皇兄在前,他如何能光明正大地回到漠北?

    姜珩笑着打圆场,“陛下勿扰,宇文兄也是好意,若能定下事宜,也算是万寿节一大贺礼,何不美哉?”

    “哦?西羌也有此意?”

    建宁帝说着,转头看向下座的云妃,“爱妃,皇宫中许久没有喜事了。”

    云若兰掐紧了指尖,自那贱人死后,陛下性情大变。

    面上还是端方君子,性情却难以捉摸。

    她只得莞尔一笑,“若能侍奉好陛下,若兰自是愿意的。”

    沈清颜看到底下云相想要开口,云妃微不可察地摇摇头,甚至连蠢蠢欲动的穆祁安也生生憋着未动。

    想来是提前已经知晓了。

    她忍不住感叹,高啊!不愧是陛下。

    如此这般便把前路堵死,看谁还要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入后宫受苦。

    也不知道咱们这位陛下能否消受得了了。

    谁知漠北太子面色骤变,气愤道,“建宁帝明知我王意图,为何出尔反尔?”

    沈清颜肉眼可见陛下变了脸色,“怎么?战败之国感觉朕配不上一个郡主?”

    漠北使臣迅速出列,“建宁帝勿怪,太子年少,我朝陛下并无此意。只是郡主乃大将军代战妻妹,素来仰慕承安王,此次前来便是非王爷不嫁,还望陛下成全女儿家情窦初开的情意。”

    云檀在沈清颜耳畔小声提醒,“小姐,说话的是宇文宸的亲舅舅,霍巴图。”

    清浓惊讶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云檀被问的不好意思,“青黛不便露面,昨日叮嘱我许多。”

    一夜未睡。

    不然怎么天没亮就起来了。

    沈清颜没想到看热闹看到自己头上了。

    就见一直事不关己的穆承策站起身,反手从墨黪身边拔出他的佩剑。

    一步步越过中场,走向漠北席位。

    停在洛嫣然跟前。

    “听说你仰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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