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内的空气混杂着草药、血腥和恐惧的味道,几乎凝固。
长老会紧急召集的会议,已经变成了一场绝望的哭号。
“完了……全都完了!”
“魔兽……那是山神发怒了!是来惩罚我们的!”
“都怪那个外来者!”保守派的枯岩长老声音尖锐得像在撕扯破布,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木杖,指着部落广场的方向,“是他!他带来了厄运!圣山在上,我们必须把他献祭!用他的血平息魔兽的怒火!”
“没错!献祭他!”
“把他交出去!”
狂乱的附和声此起彼伏,理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只剩下原始的、想要寻找一个替罪羊的本能。
苍木长老拄着他那根象征权力的木杖,身体却在控制不住地摇晃。他的眼中一片灰败,仿佛部落燃烧的希望,只剩下了这满屋的死灰。
就在这时,茅屋的门帘被一只沾满尘土的手掀开了。
亚瑟平静地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同伴的血迹,但那双眼睛,却在昏暗的火光下亮得惊人,像两颗寒冷的星。
“你……你还敢来!”一名守卫又惊又怒,下意识地想拔出腰间的骨刀,却被亚瑟身上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气势震慑住,动作僵在了原地。
“让他说!”
一个清亮而坚定的声音响起。风菱紧随其后冲了进来,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挡在亚瑟身前,第一次用一种挑战的姿态面对着部落的权力核心。
“是他!是他提前警告了我们!如果不是他,我们只会死更多的人!你们难道忘了吗?!”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狂热的众人头上。
枯岩长老的怒火被顶了回去,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你……风菱!你被这个外乡人迷惑了!”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风菱毫不退让。
亚瑟没有理会这场争论,他甚至没有看为他辩护的风菱一眼。他径直走到屋子中央的火堆旁,无视了所有人惊疑、愤怒、恐惧的目光。
他蹲下身,从火堆里捡起一根烧得半截的木炭。
粗糙的地面,成了他临时的战术板。
寥寥几笔,一个狰狞、狂暴的生物轮廓便出现在地上。
“第一。”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清晰地传入了茅屋里每一个人的耳朵。整个嘈杂的环境,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它害怕圣山。”亚瑟的木炭在地图的一侧点了点,“从它出现,到它离开,它的所有攻击都刻意避开了圣树山的方向。那不是巧合,是本能的回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呆滞的面孔,抛出了第二个,在莱域山人听来匪夷所思的结论。
“第二,它的攻击看似疯狂,却从未真正攻击过同一个地方两次。它在摧毁我们的箭塔,轰开我们的围墙,打倒我们最强的战士,但它没有赶尽杀绝。”
“它在炫耀。像一头野兽在展示自己的獠牙。”亚瑟的声音冰冷,“而炫耀,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一个年轻长老结结巴巴地问。
亚瑟没有回答,他的木炭重重地画在了那个怪物轮廓的体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它身上的黑色甲胄,不是它的血肉。”
所有人,包括苍木长老在内,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我看到它在高速移动时,那些甲胄连接的缝隙里,有黑色的能量在流动。它也不是刀枪不入,石矛和箭矢只是被它身体周围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了。”亚瑟的声音斩钉截铁。
“那不是它的皮肤。是它的武器,也是它最致命的弱点。”
一连串颠覆性的分析,如同连珠的重锤,将部落高层从情绪崩溃的深渊,硬生生拉回了理性思考的边缘。
他们听不懂“能量”,也无法理解“无形的力量”,但他们能听出这段话里蕴含的逻辑和那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这和他们面对魔兽时,那种发自灵魂的、完全无法抵抗的恐惧,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死寂。
茅屋里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噼啪声。
苍木长老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副简陋却精准的素描,又抬头看向亚瑟。
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砂石在摩擦:“你……想说什么?”
亚瑟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了一丝堪称疯狂的锋芒。
他丢掉木炭,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可以,杀了它。”